[游记]药山纪行

一、鼎澧道中

药山在津市西南边陲，与常德临澧交界处，离市区约五十公里，因山多芍药，故名药山。到药山朝圣，交通不大方便，中途需在棠华换车。

三月暮春，蔷薇花、喇叭花、杜鹃花一团团、一簇簇，争先恐后地怒放，路旁的茂林修竹，远处的山峦堆蓝，一切看起去都是那么惬意。这里是津市的远郊，地似贫瘠，油菜比市郊要矮许多，籽夹也不饱满。好在外出打工的青年也逐步多了起来，于是新楼与茅屋并存。离药山不远的路边，有古枫一株，直径约两米，郁郁苍苍，冠如华盖，亦他乡所未见。

明文学家袁中道曾往来鼎澧之间，有《过药山大龙山记》，文记：“渡河十里许，渐入万山中，青松拂面。过清化驿，见山色，波头起伏，远黛可餐，如拨笋解箨。经药山，山尤竦秀，一其上多芍药，故名。即李太守翱问法俨师处也”。

二、一枯一荣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药山。在一栋崭新的楼房旁，有一座山门，山门后面是一栋红砖楼房。远远望去，如果不是旁边的两株古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走近山门，山门上方赫赫四个大字“曹洞正脉”。

曹洞宗被称作佛教的“思想界的贵族”，所谓思想者，是以石头希迁、药山惟俨和云岩昙晟为代表的三代禅者，代代相续，直接地培育、养成了曹洞宗的思想来源和宗风底蕴。

进山门，院子很大，左前方是寺庙，门额上有“药山慈云寺”，门右联是“经声佛号唤起苦海迷路人”，左联是“暮钟晨鼓惊醒世间名利客”。寺旁有古榔一株，遮天蔽日，下有一井，井边有碑，上篆刻“药王泉”，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口井。寺院正在基建，显得有些零乱。基建规模似乎很大，两座大雄宝殿，即将封顶。

庭院里两棵古树，一枯一荣，枯者前些年被雷电击枯的古樟树，荣者是那株枝繁叶茂的古榔树。它使我想起了一千多年前的一段趣话，一日药山禅师在庭院打坐，身旁坐着两位弟子，一位叫云岩；一位叫道吾。药山忽然指着院子里的一枯一荣的两棵树，先问道吾：“那两棵树是枯的好呢，还是荣的好？”

道吾答道：“荣的好。”

药山再问云岩：“枯的好还是荣的好呢？”

云岩答道：“枯的好！”
这是，正好高沙弥经过，药山问他：“枯的好还是荣的好呢？”

高沙弥回答：“枯者由他枯，荣者任他荣。”

药山说：“灼然一切处，放教枯淡去。”

眼前这一枯一荣的古树，还是当年的那两棵树吗？不，这或许是一种历史的巧合，湘泉先生说它预示着药山慈云寺又会重现当年的异采呢?!

三、药山墓塔

我在院中摄影，寺中有人出来招呼，我说明来意，居士表示欢迎，问及寺中可有惟俨大师的遗存，答古寺早已毁，现寺为八十年代所修，目前仅存古碑四块，其中一块唐人所撰的古碑，已被前任住持借出，无缘目睹。

我问，有报道说药山寺多年前曾投资五百万重修寺庙，为何至今还在基建。居士答，外界捐款和香火钱也有一些，但缺口较大，因此一拖就是数年，预计今年底可以竣工。

居士领我去瞻仰惟俨大师墓塔，出院门，走小路，路旁竹篱茅舍，小桥流水，溯溪行二里，至药山下，远远望去，白塔在山腰绿荫之中，十分醒目。山左有一栋红楼，楼下立一姑，居士告诉我，师傅曾是某医学院的学生，津市人，投二十万，在此建护塔寺，为师祖守塔，已十年余，我对风中所立女子，顿时肃然起敬。

药山竦秀，多枫松，山谷幽静，人迹罕至。澧州志记药山：“北接白云，群峰峭立，晴岚摩天，南连红岩，金刚附其下”。山下草丛中有僧墓二座，碑文依稀可见，为清代寺僧。拾级而上，见白色墓塔高十米，塔前无碑记，居士告诉我，此塔是中央拨款修建，并说电视台曾拍《中国佛教圣地》，有领导看后问：“为何不见药山寺。”，答：“因在建，故未拍。”我在墓塔前合手肃立，眼前一片翠绿。

居士说大山深处有墓塔数十座，据说曹洞宗师祖洞山良价和曹山本寂的墓也在其中，只是墓塔今所剩无几，时有不肖之徒进山盗墓，致使文物流落海外，令人痛惜不已。谈到此，居士脸色凝重，不再说话了，我的心也格外沉重起来。

欲登啸峰，居士说树木茂密，杂草丛生，无路可攀，待冬季再来，可及绝顶。谭兴烈先生曾撰文说，山中有瀑布百余尺，颇为壮观，瀑布下有岩洞，深不可测。药山与白云山之间有湖数十顷，青山环抱，是一个通幽之处，居士说夏日可来此避暑。

唐大中元年，诗人李商隐来药山访僧不遇，叹曰：“岩花涧草西林路，未见高僧只见猿”，韩愈弟子李翱见过惟俨大师后说：“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迟到的文学家苏轼则问：“禅居何所有？户牖白云分。”

惟俨禅师是曹洞宗的远祖，药山寺是曹洞宗的祖庭，唐宋又是曹洞宗的鼎盛时期。访僧问道的信徒寺僧，络绎不绝，上至相国，下至百姓。唐颂文人诗僧挥毫泼墨，在药山寺留下诗颂五百余篇。唐宋大家，除李商隐、李翱、苏轼外，还有黄庭坚、胡安国、宋祁、秦观、晁补之、赵蕃等，寺中僧人如惟俨、良价、德诚、印肃等皆有诗颂传世，以德诚、印肃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