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长江溯游

同学从广州寄来大叠照片，迫不及待地打开，是九张年轻的脸，笑颜如花。背后是滚滚长江，三峡两岸，浓碧，峻峭，造物的鬼斧神工，总是衬显得人很渺小。这是我的第一趟长途旅行。起初只是想法简单，看看三峡，看看长江，中华民族五千年来源远流长的母亲河。

于是搭上晚间的火车，从广州，向梦想之地进发。一整夜拥挤而热闹的车厢，闹烘烘的，像我们的心房。怀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以及对世界永不满足的好奇，九个来自不同大学的我们，丝毫不在意旅途的疲累。

到达武汉的时候是清晨六点。站台上人流如鲫。空气因为寒流的入侵变得刺骨。我们从温暖的南方赶来，兜头而来的见面礼，却让我们冷得瑟缩。高大的本地人都裹着厚实的外套，却只得我们九个，身着单薄，穿行在异地的街头，然而乐观地彼此嘲笑。

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饭馆吃饭，是地道的面食，拉得柔韧的面条，比南方的要来得粗。还有武昌鱼，细腻无骨，入口即化，然而极为咸辣，整盘都是红彤彤的辣子，一口吃下去，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且后劲十足，让人由胃暖至全身，欲罢不能。

去黄鹤楼的途中，经过武汉长江大桥，雄伟的工程建筑，毛主席引以为傲的“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万里长江第一桥，上跑汽车，中通铁路，下行游轮。长江水流过，岁月流过，它却是钢筋铁骨，屹立不移。我们舍弃了汽车，偏偏要徒步走过这1670米。83.59米高的桥面上，一路脚下水流奔腾，暗涌非常。中山医科大学的阿芒说，像是亲身走过中国劫后余生，大建设时期的那段年月。我们不是那一代了。我们还年轻，同样意味着幼稚。这趟自助旅行，我们似乎都变得成熟一点。

长江的气势确实让人激昂，中国人的奔腾热血，从来就与长江一脉相承。这古老大气的城市，处处有历史的痕迹。我们似是寻根而至，然后在历史的恢弘面前目瞪口呆。这种感觉，在鄂军都督府更是将我淹没。府前立着孙中山的铜像，大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在微凉的秋风中簌簌抖动，把我带回那段民国的日子。是这位伟大的革命先师，和他温婉美丽的妻子，于此弹丸之地，放一把革命的烈火，烧毁了百年清朝腐朽基业，开创了中华一片新天。我们没有戎马生涯如他一般传奇，但我们亦有豪情壮志与他媲美。

三号即在宜昌上了开往重庆的游轮。一路历经大小三峡，过葛洲坝、五级船闸，还可望见新三峡大坝工程，终点是白帝城。行程三天两夜。三峡无论是在明媚阳光下，还是幽暗夜色掩隐中，都犹如古朴的风俗画，向我们缓缓展开。冷洌的江风洗涤我们赤子澄明的情怀，只为梦想这朵洁白的莲花，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游轮行至龙门峡，便于碧波荡漾的凝翠湖换乘小船探访小三峡。李白当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情感我们是没有的。眼见两岸奇峰突兀，形态万千，只恼船家开得太快，只好眼观六路，把那些个美景统统用眼球和快门一网打尽。一趟下来，胶卷又用掉了几卷，但三峡的美，怎么努力也带不走了。她是只长于斯，只美于斯。长江上的姑娘，站在小船上，峭崖上，对着我们放歌，悠扬而缭绕，和水回响，笑起来也似这方天地一样，娇羞，神秘，不可方物。

夜辞白帝城，半夜在船舱中醒来，窥见秭归港繁忙的航运，想起自己的心，原来忘记在了那个叫小三峡的江面上了。谁让它有如此美好？于是，我在复又睡去的梦中，宛若失魂，呢喃不已：滴翠、巴雾、龙门，还有还有，巫山，西陵……梦若浮船，我在摇晃中悠然苏醒。原来枕着大叠照片，而此刻已身在鹅城惠州。

哦。我的溯游之旅，在长江。

中文系 王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