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长江游记_两岸猿声啼不住.

王婵媛

长江，我来了。

在一阵悠长的汽笛声中，轮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晨曦中的码头。江水潺潺东流，轮船缓缓西行，逆流而上全然没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惬意与畅快。这又何妨？江上的风景如同上等的陈年佳酿，只有细斟慢饮才能喝出味道，让人心醉。

氤氲之气在江上徘徊，在山间缭绕，在我的心里升腾，一切都处于朦胧之中。近处的山时隐时现，偶露峥嵘，雾气如牛奶般从她们的玉体上轻轻滑过，看上去她们似乎正在“牛奶浴”中慵懒地梳洗打扮。远处的山显然还在熟睡之中，凝重的雾气犹如一床又厚又大的棉被把她们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她们不胜风凉。没有群山的陪伴，江水有些孤独，无精打采地东向而去。

起来了，有客人从远方来看你们了。太阳对群山说。

于是，群山打着呵欠从睡梦中醒来，从闺阁中走出。如果说刚才的图景是以意境取胜的传统中国画，那么现在的图景则是不折不扣的写实主义的西方油画。前者给你提供了一个足够大的想象空间，让你自由地去丰富它的内涵、拓展它的外延，而后者则“现身说法”，以一种真实的力量来震撼你的内心。虽然表现方式不同，但是一样可以感受到美的真谛。

烟霏云敛，终于可以看见“去蔽”的长江了，真是感谢造化。江水浩浩荡荡，激情澎湃；两岸丰草绿缛，佳木葱茏。江风如同久违的老友在我的耳畔不断私语，向我讲述着山里神仙的故事。两岸的山时而疏远我，时而又凑上前来与我亲热，有时千仞峭壁从四面挤压过来，使天空变得逼仄，让人感觉自己是井底之蛙。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轮船驶入了三峡水域。江水变得暴虐，群山变得面目狰狞，江风也变得有些坚硬。虽非秋冬时节，但是肃杀之气依然砭人肌骨，让人不寒而栗。在感叹长江气象万千变化莫测的同时，我也隐隐感觉到，在漫长的自然史上，长江与群山之间曾经爆发过无数次激烈的争斗，最后才确立了现在的秩序。你看看，滚滚江水如同一根犀利无比的钢鞭生生地将群山劈开，从中突围而出，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狂奔到大海。后来有诗人兴叹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以柔克刚，这是每一条河流的生存哲学。虽然那些刚猛威武的群山看上去不可一世、霸气十足，但是他们必须乖乖地列队接受江水的检阅，并负责守卫江水。

作为自然斗争的胜利者，千万年来，江水不辞劳苦日夜奔腾，固执地与大海联系在一起。流入大海是它们毕生的理想与追求。而群山从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地盘，深深的植根于地壳之中。当然，它们也有理想，这理想不在远方，而在无限高处，但是从未抵达。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说，江水是幸福的，而群山是悲哀的。江水在实现理想的同时，也在茫茫的大海中丧失了自我，而群山虽然不曾实现理想，但它们依然是它们自己。

江水滚滚东去，群山死死相守……

轮船在沿着既定的航线前行，而我的思绪却没有固定的方向。与周围的人相比，我无疑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异端”。别人端着相机跑前跑后左拍右拍脚忙手忙，生怕弄丢一鳞半爪的风景，留下终生的遗憾。他们的相机正在美美地享受着大自然所慷慨赐予的饕餮大餐。而我却在天地间神游，浑然不知地进入了无我之境，或许我真的有点心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