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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浮游·散忆(6-8) |
2008-02-10cncn.com |
6.曾经的黔桂风景 那个暑假也是特别的,其他同学开始工作了,我和同宿舍另两位同学却要继续升学,继续做三年的同窗。 为了给这个特别的暑假一个纪念,她们邀请我假期到家里去玩。那是一个让人心动的提议,两个同学,一个在广西,一个在贵州,都是好山好水的好地方啊。 按照计划,我先到南宁,住在同学家里。那段日子,惬意中带点惶惑,客人总是受到优待的,但我毕竟是第一次在别人家中暂住,拘束的感觉依然在所难免。 有一次吃饭就让我无比尴尬。 那天饭桌上摆了一条鱼。我从小爱吃鱼眼睛,想着别人也不会有这种特殊癖好,就当仁不让地把鱼眼吃了。恰巧同学的外甥女来玩,小姑娘疯玩了一通才上饭桌,忽然惊天动地地哭起来:我的鱼眼睛呢? 原来鱼眼睛也是这小女孩的心头好,却不料被我先下手为强。如果是大人也罢了,小孩子却是童言无忌真情流露的,当下一家人都去哄发脾气的小姑娘,我在一旁尴尬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自此之后,和别人吃饭再不敢轻易动鱼眼。 除去这种人际交往的小事故,在同学家的时光还是比较自在的。同学父母给予了她很大的自由度,她几乎每天都带着我出去游逛,早出晚归也没问题。当然,由于爱睡懒觉,我们早出的时候少,晚归的时候多。 同学带我去的地方太多,已经记不全了,印象比较深的是这城市格局虽小,内容却丰富。南宁的名气一直不是很响,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一种低调,只是这低调也恰好合适而已。小家碧玉的秀美清润,本来就不宜张扬,怡然自得,已经足够。 这里地处亚热带,有怎样的气候就有怎样的环境,大体上总是山清水秀的,从青秀山的名字就可以想象。那天是夜里上去,只走了一小段吧,凭感觉已知道这山有一定的规模和气势。南湖公园也是意想不到的大,怎么逛也逛不完的样子,公园里那一大片浩淼的水域尤其让我浮想联翩,水面上飘着的游船,遥望之下也仿佛有了渔舟唱晚的意境。 似乎还去了不少有花有草有湖有鱼的好地方,结果是发现南宁其实很有一些姿色,只是比较含蓄。这城市有足够养眼的绿色,也有足够市井的气息。街头景象看起来有些杂乱,但杂乱中又有特定的秩序。记得跟同学买过不少热带水果来吃,也曾去河滩上放过风筝,还去一个小电影院看过当时正流行的动画片《狮子王》。不知道把这些记忆都堆到南宁是否有误,但这个暑假我在同学的带领下,肯定是比在家里“疯”得多的。 南宁还有一项资产让当时文化积累很浅薄的我颇有些震撼,就是她的人文一面了。我们去了同学的同学就读的广西大学,这校园的青葱美丽完全超出我的意料,作为一所前身是农学院的学校,感觉规模也非同一般。后来才知道校名都是毛泽东题的,原来是一所很有来历的学校呢。还有民族博物馆,依稀记得是同学父亲的推荐,似乎同学也是第一次去,但我却在这里得到了西南少数民族风情的启蒙。现在都还记得侗族的风雨桥、铜鼓、傣族的大象凉亭等,虽然只是微缩模版,也足够让我大开眼界。 也是在这段日子里,强化了对同学的认识。在学校里只知道她学习好、有头脑,到了这里才发现同学其实交游极为广阔,似乎总有亲朋好友热切地为她提供节目。但同学独立性又很强,总是把分寸拿捏得很好,总是把握主动权。这一点,后来到了贵州同学家中,对比之下更加突出。 除了南宁,我们还和同学的表姐及她那位曾经让我尴尬的外甥女一起去了北海,在银滩过了一个惬意的假日,我平生第一次吃了沙虫。白白的蚯蚓一般的小虫,在滩涂上钻出来就成了人们口中的美味。其实我并不觉得有多好吃,大概它的样子总让我有些抗拒。 广西的旅程就此圆满结束,之后我和同学一起坐火车去了贵州。印象中似乎我们在广西还逛了一个什么岩洞,但时隔太久,我已记不清具体时间地点,甚至想不起来是去贵州之前还是之后。反正,现在接待的任务转到贵州同学手上,广西同学和我一起享受客人待遇了。 贵州同学也是爱玩的,在我之前似乎也已经在广西同学家小住过一段。但到了她家里,才发现她有着和学校表现不尽相同的一面。 这新的发现,是与对同学家人的印象联系在一起的。确切地说,是同学的父亲。 贵州同学的家,在一个叫都匀的地方。应该是比较典型的西南小城吧,少了些绿色和雍容,多了点质朴和灵秀。小城里有石板街,有狭窄的小巷和连片的古老木房子,有清泠泠凉沁沁的河水,河面上有石头墩子搭成的桥。所有的景象连缀起来,在当时也对我起到了启蒙作用,原来西南的气质与我所熟知的华南是迥然不同的。 风景不同,饮食也不同。到了贵州才知道了臭豆腐和麻辣烫的滋味,五颜六色的凉粉也和广东的完全两样。还有魔芋,这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口味,我在同学家第一次吃到。如果没记错,这菜是同学的父亲做的。同学的家,即使在这个普通的小城里也依然很普通。房子并不起眼,我也不能像在广西同学家里那样拥有客房,而必须与同学分享一张大床。但这个家里的主人显然不普通,印象中同学家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是父亲做的,包括浴室里自制的热水装备。这位巧手父亲外表很朴素,话也不多,相比之下,同学的母亲就光鲜得多,同学本人更不用说,在学校就是出名的爱逛街爱买衣服。都匀的游玩项目不多,记忆中倒是被同学拉去逛了好几次街。同学的妈妈和妹妹似乎也有同样的爱好。总之,这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家里,漂亮的新衣服总是不少。 那些衣服多半跟同学的父亲没关系,但他却似乎很高兴看到自己的妻子女儿打扮得光彩照人。现在想来,那个外表普通,也没有什么钱的男子,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法宝也许就是对妻女没有保留的疼爱。我猜在他的心里,妻子可能如同王后,而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就更是他如珠如宝的心头肉吧。 同学只有姐妹没有兄弟,我不知道她的父亲对她们会不会疼爱到溺爱的程度,反正那段时间我只看到这位伯伯在妻女面前的脾气好得不可思议。我大概明白同学平时在学校为什么会有一些小任性了,虽然是平常人家的孩子,但在家里也是受宠的公主啊。而回到家里的同学,表现出的却是我以前没有发现的依赖。在父亲面前,她那么乖巧听话,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为人父亲的,也一定很欣慰吧。 于是,与在广西时的“自由行”不同,在贵州的行程,全由这位伯伯一手操办。吃饭住宿票务照相,他包揽了所有事务,像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领着我们到处跑。我们去坐只有木板座位的火车,去住简陋的小旅店,为了确保我们有热水洗澡,伯伯还亲自跑去锅炉房。我们诸事不管只顾玩得开心,却全然没想到这样的旅游会给伯伯带来怎样的负担。现在想来,真是少不更事啊。其实从回程火车票的奔波就可见一斑,都匀这个小城,买张卧铺票都难,不知道同学的父亲用了什么方法,临上车才换来一张卧铺,我们三个人就一直轮流躺着。不知道同学是否已习惯了父亲这样的宠爱,我却是一直有些过意不去的。 我们都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大概也不能完整回忆了。记得有贵阳,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更嘈杂一点,没有南宁的从容。花溪公园倒还不错,闹市中难得的悠闲。贵阳边上是安顺,自然少不了要去拜访黄果树大瀑布,当年的瀑布还是很有气势的,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水汽。龙宫也不错,宽阔的水下岩洞让我惊奇地发现,原来贵州是这样钟灵毓秀。 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小七孔,这个有森林有瀑布有大湖有石桥的山水胜境。过了若干年,一些旅游资讯才慢慢出现这个地方的名字。我想我该感谢同学的父亲,让我有机会先人一步走进了这个美丽的仙境。 熟悉家乡山水的人,一定很热爱家乡吧。但岁月总在流转,生活总有新的轨迹。很多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黄果树似乎已经名存实亡,现在的南宁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么低调,而我的两位同学,就像风中的叶子飘啊飘的总要找个地方落脚,已经建立起自己的人生天地。广西的同学已经儿女双全,开始在枫叶之国打造事业与家庭的根基;贵州的同学数度转换工作之后,也成了意气风发事业有成的白领丽人。有消息说,她的父母和姐妹都和她一起移居到了南中国最吸引人的沿海开放城市。 看起来她们似乎都已远离家乡,但我还替她们保留着那些好山好水好风景的记忆。由我肤浅的记忆大约也可以推知,她们心里,也深深收藏了家乡的点点滴滴吧。
7.悠长的西部启蒙之旅 那个暑假的旅程是我整个学生生涯里最悠长、质量最高的一次。 路线是从广州到西安,再折向四川,经广元、松潘到九寨沟、黄龙,再掉头奔向都江堰、成都,然后再到重庆,沿着三峡顺流而下,在岳阳上岸,再回到广州。行程所及,基本上都是声名显赫至今,但风景尤胜今日之地。全程大约20天,主要交通工具是火车、汽车和船,个人花费两千元左右。如此优秀的性价比,在我此前此后的出游中再也没有过。 但这不是我的功劳。旅行的念头由我而起,劳心劳力的却是别人,我只是坐享其成,像每个年轻女孩子都会有的那种待遇。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同时还明白了我与众不同的后知后觉。正是这种天生的懵懂迟钝,使这种待遇在我的生命里昙花一现,短暂得就像从来不曾有过。 事情缘起于一个暑假前。我很想尝试一下那种潇洒的旅游,却又不知如何实施。况且,我还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出游过,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很惶恐了。 就开始没意识地向好友A唠叨,“只是缺一个旅伴”。 唠叨经由好友A到达好友B,引来好友B的一位同乡自动请缨。“缺一位女伴?男伴也可以嘛。” 我一点也不觉得幽默。 好友A却极力怂恿。我想想不会有女孩子愿意陪我去的,有人主动请缨就不错了,似乎没理由挑三拣四。再说,陌生人搭伴上路的很多,我要学习潇洒行走,首先要训练豁达心态。瞻前顾后,怕也是不行的。 于是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我同意了。好友A拍手叫好,好友B则表现出分明的惊讶。 他们的反应跟我以为的刚好相反,因为好友A是女的,好友B是男的。现在想来,其实那样的反应才正常。就像肥皂剧里,笨拙的女孩总有几个精明朋友做幕后推手。别人都在掩嘴偷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实在单纯得可以。 那个时候,我心中的第一目的地是有兵马俑的西安,再就是好友A推荐的九寨沟,其他的就全无概念了。想不到这位同伴却提出了如此宏大的路线和行程计划,我立马感觉碰到了资深“导游”,还是自愿全陪,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却未想到一切事情都是双刃剑,天下本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们坐火车先到西安。路上经过华山,同伴曾经去过,不想再去。我心里略有遗憾,但不好意思坚持说要去。这犹豫,后来就习惯性地贯穿下来,致使整个旅程都在愉快中带着别扭。倘若在今天,我多半会自己下车去华山,最多约好在西安重新会合。年轻的时候,太缺乏果断。 西安,这个千年古都的内涵太丰富。那个时候只是走马观花囫囵吞枣,多年后才慢慢从记忆的影像中,找出沉甸甸的历史。从史前的遗迹,到近代的风云,这块土地承载的故事实在数不胜数。繁华绮丽,文治武功,豪迈诗情,刀光剑影,应有尽有。 最著名的当然是兵马俑,开放的只是一小部分,但由这一小部分推想那支建造于两千多年前的庞大地下军队,那就不是一般的震撼了。如果有一天秦始皇陵被发掘,不知道那又会是怎样的惊世震撼。同伴曾把大约的位置指给我看,而我只看到一大片无法估算面积的荒野。那青草漫长的地表下会是一个怎样的陵宫?真的如文学作品描写的那样,是一个无比神秘的、强大而诡异的地下王国么? 西安城里的古迹,有深厚的历史意义,却不一定有抢眼的外表。大雁塔在我看来就很朴实,碑林也差不多。因为小时候练过几天书法,我就去那里“朝圣”了,其实并不真懂欣赏那些大书家的墨宝,尽管我还附庸风雅地买了半套《兰亭序》拓本。 城外也是如此,普普通通的山峦草木,还原到某个过去的时空,也就记录了一些或华丽或悲壮的历史故事。骊山的形貌现在看来就很普通,千年过后华清池也没有风华可言了,反而是山上的兵谏亭,还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毕竟年代比较近,人物比较真切。想象不出西安事变的那个早晨,躲在山洞里的蒋介石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怀疑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从那以后他会警惕着不让自己再有类似的尴尬姿势吧。 郊外更远处,有半坡博物馆。打长途电话回家报平安时,父亲建议我去看看。想不到那么偏远,参观之后我和同伴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回城的车。但还是觉得值得,在那些出土文物前让自己的想象努力穿过六千年,奔跑回原始社会,也挺有意思。半坡的文物数量之多超出我的预期,最让我惊喜的是那个人面鱼网陶盆,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了中学历史第一课上面的东西。实物之精巧,实在让人佩服,原始社会的人原来那么有智慧啊。 另一件东西也很让人惊讶。墓葬区里的一具小女孩尸体,周围竟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石器陶器,比一般人的三四件陪葬品不知道多出多少倍。旁边的牌子注释说这个小女孩能够像成人一样埋葬,而且得到的陪葬品有七十件之多,说明她的身份可能很特殊,很高贵。一个只有几岁的女孩为什么能有这种待遇?同伴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地打趣,也许是部落酋长的女儿。 同伴也是第一次来半坡,但因为曾经在西安上学,对城里就很熟悉,而且有了人脉,住宿的问题就在他的同学家解决了。我当然不习惯,却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这就成了一路上的惯用模式,这位交游广阔的同伴原来有不少的同学资源,蹭吃蹭住的结果,客观上倒省了不少钱,也可以更从容地深入市井体验。同伴就带我去看了他的学校,上古城墙体会一下西安人的夜生活。这个城市消费应该不高,出租车起价5元据说就是全国最低的。已经忘了一碗羊肉泡馍是不是也是这个价,只记得同伴大力推荐的这种西安名吃一点也不合我的口味,相反,凉皮的滋味却让我一见钟情,直到今天还很爱吃。 离开西安,我们坐火车到了广元。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以为只是个中转的小地方,却忘了脚下的土地是有着绵延深厚的千年风华的。广元有一座皇泽寺,是武则天的祀庙。寺庙隐逸在山野绿林中,参观的过程倒像是一次休闲郊游。 从广元去九寨沟就开始坐长途汽车了,路程确实漫长。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居然在这里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出来。泥泞加上塌方,深夜里车子堵在路上进退两难。有人判断车子多半要折返,那可是整整十个小时的路程呢。幸好,堵了两个小时后道路还是疏通了。那一夜是两点之后才在某个路边店草草打尖的,记忆很清晰。 那时的我既没历史知识,也没地理概念,广元是四川的,我却一直以为是陕西的。从广元是九寨沟经过文县,我又以为是四川的,但它却隶属甘肃。之后的风景,壮美辽阔得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平生第一次见到了美丽的大草原,松潘草原蓊然深郁,草色是深沉的墨绿,中间夹杂着跳脱而出的小野花。青草的气味,浓浓地笼罩着四方。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正走在红军长征路上。直到后来见到红军长征纪念馆,才隐然有所悟。一直以为爬雪山过草地很恐怖的事,从不知道原来雪山与草地都是如此美丽。当然,是在可以从容欣赏的前提下。当年的红军可顾不上欣赏风景,我今天可以如斯优哉游哉,想想倒真的很奢侈。 纪念馆前面有一片花丛,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花。花朵很大,但很薄,都是素雅的粉色白色,像一只只精致的陶瓷小碗升向天空。这花儿看起来并不张扬,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妩媚的花儿栽在这里,直觉跟红军战士的刚毅气质格格不入,但那美丽却很让我着迷,那是面对其他花儿时不会有的感觉。 多年以后,看到罂粟的图片,吃了一惊,这极美又极毒的花,竟跟记忆中那片花丛如出一辙。但红军纪念馆怎么可能种罂粟花呢?又过了一些年才醒悟过来,应该是虞美人吧,与罂粟算是同胞姐妹,只是一个是天使,一个是魔鬼。 到达九寨沟以前,这些风景已经先声夺人。很多年后,游走的地方多了,才慢慢发现,在省区交接的地方,风景总是出奇的壮美,尤其是西部。当年这行程,其实也算是西部风景对我的启蒙吧,可惜当时的我浑然不知,真是暴殄天物了。也浪费了当年那位同伴的苦心,他对那片土地的认识,显然比我深刻得多。就像他当年告诉我说,男孩子最喜欢的女孩,是那种样子漂亮,脑子却不要聪明的,最好有一点傻乎乎。现在想来确实如此,可惜当时没有听进去,辜负他的教导了。 总算到了九寨沟,纯粹的自然风光让我感觉可以理直气壮地欣赏了。第一站记得是芦苇海,飘飘的芦荡已然让我心醉神迷。及至继续走下去,才发现动人心魄的景致比比皆是,目不暇接。九寨之水自然是无与伦比的,后来我一直没再见过比那里更多彩更美丽的海子。熊猫海、五花海、卧龙海、长海,每一个海子都是一颗晶莹的宝石,有的纯净,有的斑斓。而瀑布,则是一色的清澈雪白,树正瀑布、珍珠滩瀑布,还有特别雄浑的诺日朗瀑布,无一不让人叹为观止。九寨的水固然是奇珍,而森林也是一绝。那一片苍苍莽莽的原始森林,散发着粗犷的野性美。参天的大树直逼云天,林阴深处有丝萝袅袅,也有横倒在地上的树干,依然保持着一种沧桑的威严。 那时的九寨沟还没有实行封闭式管理,我们就住在沟里,住了有两天还是三天。住宿条件并不怎么样,但白天可以看寨子里的歌舞表演,晚上可以就着星光与林涛喝几口青稞酒,现在想来,也颇有意趣的。各景点之间以木栈道相连,游客可以直接下到海子边甚至海子里感受那变幻的颜色和沁人的冰凉。同伴就鼓动我直接把九寨沟的水舀起来喝,这样又省下了一点钱。不知道现在的九寨沟是否还能这样,离开太多年了,再没回去过,也许九寨沟保护还可以,但黄龙就退化得比较严重了,这是根据不久前去过黄龙的同事的描述得出的结论。她说现在黄龙的池子面积大约只有当年她第一次去的时候的二分之一,而她的第一次,比我还要晚几年。 本来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故地重游,现在看来不知道是否还有必要了。也许回忆还更美好,我记忆中的黄龙,即使不说更加出色,也丝毫不逊于九寨沟。规模虽然没那么大,但从高处望下去,五彩的钙化池粼粼闪光,别具风采。我尤其喜欢那圈圈相连、高低错落的形态,九寨有的颜色黄龙也有,而黄龙有的这种造型,九寨就没有了。 行程至此,精彩纷呈,我的原定目标都已达到,剩下的一半旅程,就轻轻松松交给同伴去安排了。跟放弃华山的理由一样,他不想再爬青城山,我们就直接奔向都江堰。因为我当时的缺乏背景知识,这个古代的伟大工程就在我的记忆里含糊淡化掉了,印象中比较深刻的,反而是那道摇摇晃晃的铁索桥。还有那座人工营造的所谓鬼屋,同伴特地提醒我,如果害怕就拉住他的手,这一提醒,我反而加倍小心起来。结果证明这鬼屋并不怎么恐怖,我失望之余松了口气,而同伴也许就真的很失望吧。 都江堰之后,顺理成章到了成都,并作了几天休整。同伴又开始发挥他的同学优势,我也有了从世外回到人间的感觉。幸好主人除了提供住宿并无过多热心服务,我们每天还是乘搭公共汽车游玩成都的各个景点,稍有奔波,却也自在。记得首先去的是杜甫草堂,然后是武侯祠。之后还去了当时并不知晓的一些稍显偏门的地方,青羊宫之类。八月的成都,炎热的天气让人有点晕,我并没有构筑起对这个城市的整体印象。虽然这些年到过不少次,也知道了今天在人们心目中成都是一个悠闲的适宜生活的城市,但我的记忆,依然只是一些景点的片断而已。 重庆就更热了,而且是名符其实的山城。感觉无论到哪个地方,公共汽车总免不了兜兜转转地上坡,而且时间总是很长,也许是热浪灼人带来的错觉。只有夜里登上山顶公园,在一片半明半暗的灯影中,才能感觉到一丝平静。 记忆中在重庆似乎只去了歌乐山,看了白公馆和渣滓洞,这是一路行来年代最为贴近的历史了。隐约记得是同伴的同学带去的,在重庆,同样借宿同学家中。同伴后来私下对我说,从成都和重庆两位女主人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两地女孩子的性格差异。例子是,之前在黄龙买了两条骨制项链分别送给她们,成都姑娘说声谢谢就收起来了,重庆姑娘则是高兴地马上戴了起来。 我似懂非懂地听他说着,那个时候,我对人情世故的概念完全空白。 离开重庆,坐船开始了三峡之旅。对三峡闻名已久,但我其实并不知道要欣赏什么。或者是一路泛江而下,两岸山崖耸峙的壮观吧。不过以我那时浅薄的眼光,自是不懂那种大江歌罢或者两岸猿啼的气势的,漓江式的小家碧玉我还觉得直观一点。于是记忆中的这段三峡之旅,最让我觉得精彩的却是小三峡漂流。因为小三峡青山披翠,绿水荡漾的风光,比较符合我的喜好。近距离的触摸总是让我比较有印象。所以丰都鬼城和白帝城张飞庙我就比较记得,毕竟实实在在地上岸游览了。在船上远眺的神女峰、石宝寨,就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符号罢了。例外的是悬棺,不解之迷反而能激起我的兴趣。 同样的道理,在葛洲坝亲眼看到闸门关闭后船体随着水位升降再被放出闸门的过程,就成了这一路上我最大的收获之一。课本上的图解在这里放大成了现实,我们巨大的轮船竟然像小纸船一样乖乖地受摆弄,当时觉得真是神奇。 现在修了三峡大坝,不知道葛洲坝还有什么分量。现在的三峡想来已经和我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了,世事变迁的速度,有时快得难以想象。 我们最后在岳阳上了岸。在坐火车回广州之前,到岳阳楼转了一圈。记得那里有一座小乔之墓,不知道是真是假呢,一个小土冢,倒相当朴实。 这趟行程,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意义宏大,底蕴丰厚。这是现在才能总结出的,那时候只是被动地走着看着,真有些愧对那些具有深刻历史和人文意蕴的风景。同伴也没给我详细讲解,其实那时候他的陪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察觉的时候已经人在路上,醒悟已晚。于是一路上我徒劳地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向纯粹的风景,他也徒劳地想把我的注意力从风景转向他,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和我一样郁闷。回到广州后,好友A与B问起行程如何,我都敷衍以对。看到同伴无奈的脸色,心下也不是不愧疚的,毕竟人家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来帮我完成这次超值的行程呢。 基于这种内疚心理,始终不忍正面回绝这位男生。最后好友A一句话点醒了我: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出游对他来说就不是一次快乐的回忆呢?说不定他就愿意这样出力呢。 我想是吧,一个人永远不能代替另一个人思考,过去的事也不能重来,只能以后吸取教训。出发前自己无知,情有可原,但现在还这么拖拉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所有纠缠,此后这位男生再没跟我联系。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而我能做的所有补偿,就是在心里对自己立誓,尊重感情,不玩暧昧。 这原则,在我的生命里严格遵守至今。在现在的花花世界里,渐渐地越来越不合时宜了。放弃么?本不是这时代的人,又何必赶那快餐的潮流?诺言还是要遵守的,即使是对自己的诺言,尤其是对自己的诺言。 或者这就叫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从那以后,我开始学习真正的独立出游。
8.第一次的独立出游 在我的学生生涯宣告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决定用一次真正的独立出游作为毕业礼物,送给即将成为上班族的自己。 听说张家界风景不错,我就在学校旁边的火车票代售点买了一张票。那是6月,没有太多的想法,带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自我暗示,就上路了。 一下火车,我在站台上就被一穿着铁路部门制服的女人看上了。来旅游的吧,到我们铁路旅社来吧,我们可以安排联系旅行社。 一想也对,铁路部门的,买回程票也方便。而且就住在铁道边,不用担心会误火车。 我随她到办公室办了入住手续,她很热心地拿出各条旅游路线让我选择。请她给一些参考意见,再根据我自己的时间安排,记得最后好像是选了一条三日游的。交了钱我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放心地跟着一位工作人员到我的房间去。 房间挺大,但是很简单,布局完全不像旅馆,而像家居改成的招待所。这位工作人员先是热心地帮我检查这检查那,看了桌子看窗户,看了椅子看床铺,开水送来了还不走,一直坐着跟我聊天。知道我一个人出来旅游,就叫我要小心,有什么事,就找他。到最后,索性问我需不需要他陪同出游。 虽然那时并未有多重的防范心理,也觉得这人热情得过了分。不好说什么,就不置可否淡然以对。终于他也就告辞了,第二天出发时也没再露面。 这大约是一种萌芽肇始便已凋败的纠缠。多年以后我发现,我的行走途中,就连这样的萌芽都屈指可数。曾经奇怪自己的缺乏故事,后来看了一篇文章,恍然大悟。大约每个人都有气场的,我的气场也许是淡然或凛然的一派。这种场,不适合滋生故事。 甚至要遇到另一个相近的气场,都很难。这种场,大概属于稀少种类。不过人在旅途,这种气场至少也有安全的好处。 我总是有柳暗花明的运气。张家界跟的团,就验证了这点。 一出发就发现被卖了猪崽,辗转换了几部车,也换了导游。我不得不记住周围的环境,因为再回来时,车子不会停在铁路旅社那里了。 但除了出发时的这点小麻烦,以后的行程都很愉快。我一路紧跟导游,到最后他几乎成了我的专职摄影师。这也成了我以后独自出游的经验之一,只要跟团,最好先跟导游交上朋友。 我已不太记得具体的行程。第一天似乎先走了金鞭溪,正好下着小雨,溪水淙淙,林间一片润泽,山色空蒙,连带也生出几分寒意。 那一晚似乎是在另一个山头住的,住处很简陋,但房舍前有一片平地,可以远眺苍茫群山。一支鲜艳的红花,孤单地开在门前。 之前我对张家界的风景毫无概念,更不知道分成多少个区域。后来才听导游说:“张家界的名,杨家界的景,天子山的风景走死人。”至今对张家界的印象,最深刻的部分仍然停留在天子山那些突兀峻拔的山峰。童山濯濯,却更有一种非凡的傲然气势。那样峭拔的山势,怎么看都不像平地里生出,倒像是天外来客把一块块巨岩利索地插在这块土地上。后来走过很多地方,总觉得单就山势而言,黄山固然无可匹敌,张家界也另有独特气质,没有什么其他的山可以相仿。这地方过去也是土匪云集之处,这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土匪要藏身真是太容易了。 张家界的山,不仅峭然挺峻,而且非常象形。天子山的路是不是真的“走死人”那么累,已记不清楚,但第二天走过十里画廊,在那一片干枯的河床不断仰头眺望两边的嶙峋山峰,发现山石拟人拟物都很生动。“四姑娘山”真像四位姑娘,从背孩子的大姑娘都梳云髻的小姑娘都有了。背着背篓的采药老人、抬头望月的灵龟、杵着药臼的玉兔,无不惟妙惟肖。 尤其记得五指峰,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叫五指峰的,但始终觉得张家界的这个最像。 张家界的不少地方,需要居高临下地看风景。群山巍峨,形态万千,仿佛就围在自己身边,很近,又仿佛永远都走不过去,很远。当我为了照相而走到突出的崖石边,并无意识地往下张望,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山谷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没有恐高症。 这个发现曾经让我很兴奋,并且一直有恃无恐地应用着,直到渐渐发现恐高症也不是终生免疫的。从前没有,不代表后来没有。我不知道假如再去张家界,自己是否还有当年站到悬崖边上的勇气。也许现在那些地方已围了铁栅栏吧,旅游开发到后来总少不了这样的安全措施的。 爬过山,穿过树林,第三天似乎是走到平地的村庄去了。在茶寮小坐,在宾舍看看古怪的石头,印象中看到了娃娃鱼,也是平生第一次。走了几天,旅行团里大部分人都露出马放南山的倦倦意态,我却记着导游说附近的小山上看日出不错。于是跟同屋的两位团友阿姨说了声,凌晨四点爬起来,一个人悄悄地上了山。 山上芳草萋萋,居然已有人捷足先登。也是一位年轻女孩,跟朋友一起出来旅游,就住在山上。朋友还在睡觉,她自己出来看日出。还有一位当地的老乡,他居然说他从来没有照过相。于是我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索取了地址,回学校以后把照片寄了给他。 没有回音,但我想他应该是收到的吧。在以后很多年的旅途中,我时不时还会做这样的事,只要人们流露出想要照片的意思,就想办法送达。想象一下在遥远的地方,某个人在某一天接到陌生的信件,里面是我给他拍的照片,他一定会很开心吧。而这样的想象本身,也让我很开心。 仅就行程而言,这次张家界之行是成功的,只是服务不尽人意。回到铁路旅社,我开始投诉被卖猪崽的不满,不过那投诉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心知不会有结果。旅社的人也很有耐心地跟我争辩,包括那位曾经热心过度的工作人员,这时尽展良好口才,只可惜说的都是歪理。 那个时候,完全没想到这所谓的铁路旅社竟不能很便利地买火车票。我觉得很过分,第一天投宿时就说好要买回程票的,当时他们说得无比轻松,这时又怎能不认帐。我坚持要他们解决,终于有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买票了,在火车开动之前把票送到我手上。犹记得火车汽笛声声在催,站台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匆匆奔跑,活像电影里的画面。而这柳暗花明的姿态,在我的感觉里,最终还是成为了我人生第一次独行的完美注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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