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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草原沧桑话天狼(九):在林彪死去的地方 |
2008-03-14cncn.com |
九。在林彪死去的地方 库苏古尔湖之行结束,返回乌兰巴托后,我开始认真研究去达达勒苏木的最佳方式。 前往达达勒苏木,可以走几条不同的路线,偶尔还会有从乌兰巴托出发的直达车。我对着地图,请“戈壁旅游”旅店漂亮的女店主作参谋,策划最佳的东行路线。达达勒苏木位于肯特省境内。 我先在地图上找到了肯特省的省会。我有一个习惯,见到新的外语地名,总是看看我会怎么把它翻译成为中文。我研究着这个肯特省会城市的英文名称:“Ondorkhaan”,反复拼读,想把它准确念出来,蒙古地名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好像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念了几遍,突然灵机一动,知道了为什么。 温都尔汗,林彪全家出逃飞机坠毁的地方。 两次来蒙古,我竟然忘记了上世纪70年代初,在蒙古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大事。在地图上描了描,基本上是顺路,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我选择了先到温都尔汗,然后转车去达达勒苏木的路线。 我当即去汽车站,买了两天后早上八点钟由乌兰巴托发车去温都尔汗的车票。在蒙古的省会转车去更小的地方,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林彪事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从头到尾都还有着许多未解之迷。 帮助我出谋划策的女店主40岁左右,在苏联读的大学,使我惊讶的是,她居然不知道有林彪坠机这回事。我下楼出去,在大门外遇到了包洛德,会四国语言的那位店主,他的店在“戈壁旅游”店的下层楼。他正在冲洗他的丰田四轮驱动。 “我说,你去过温都尔汗吗?”我问包洛德。 “去过好多次,怎么样?” “你可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与中国有关的重大事件。” 他困惑的望着我。 “给你点提示,三十六年前。”我接着说。 “啊,对对对,我知道,你说的是林彪坠机的事情,后来我专门去了一次现场。”他说的“林彪”二个字听起来怪怪的,我纠正了一下他的发音。 “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林彪是你们的二号领导人,对吧?许多年前了,啊,十九年前,我去的坠机现场。当时飞机还在那,我记得机头朝上,机身和尾部都融化了。后来俄国人走了,那架飞机残骸也被人拉走了。” “谁拉走了飞机残骸?” “听说当地牧民把剩下的东西做价,当成废金属卖给了中国人。” “对于坠机原因,你们蒙古政府的官方解释是什么?” “我不记得有过官方解释。很长一段时间内,老百姓传说是中国的林彪,政府对此事严加保密。后来听当地人说,飞机坠毁十几分钟以后,就有军人赶到了现场,设立了封锁线,以后若干天时间内,没有人能接近现场。”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那就是说,蒙古(苏联)方面在飞机坠毁前,就已经对其有紧密的跟踪,并且提前做了相应的封锁现场的部署。 “我还听人说过,林彪根本没在那架机里面。哎,你觉得他在不在里面?”包洛德反过来问我。 “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所谓林彪已经在飞机坠毁前一天死亡。但后来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原因是近年来,几个很接近林彪的当事人的回忆,基本上都符合中国政府的林彪死于坠机的说法。那些当事人有些已经在国外定居,似乎没有再保守秘密的必要。” 还是没有谜底,不管怎么样,实地去看看。 九月中旬的乌兰巴托,寒意渐浓,清晨时分尤甚。我来到了汽车站。背着一个双肩跨包,提着一个小手提包,带上了旅游指南,照相机,卫生日用品,几件替换衣服,少量食品,蒙古语简单会话手册。我计划离开10天左右。 蒙古属于世界上背包旅行最困难的国家之一,交通落后,旅游服务设施欠缺,问题相当突出。此外,蒙古语好多不包含元音的发声,大大增加了模仿的难度,自然也增加了利用会话手册进行交流的难度。 我坐在左面靠窗的位置,是前后两排间距不大,坐着很不舒服的那种中型客车。我旁边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女性,随身带着个大号编织袋,她比我来得晚,上车后,我站起来帮她把编织袋放到头顶行李架上。她往座位上一坐,我再往窗口挤一挤。 温都尔汗是肯特省的省会。从乌兰巴托到温都尔汗全程330公里,行车8小时,大部份是高等级公路,汽车走的平稳,在蒙古旅行,算得上是难得的享受。 肯特省由西北部的肯特山脉和东部的大平原组成,离开乌兰巴托,向东走不太久,就进入了省界。路两边都是大草原,这个季节,草地已经失去了碧绿。 可能是早晨起得早,车里的许多人在打瞌睡。我没有睡意,取出旅游指南,翻看寻找上面的肯特省地图。旁边的妇女说了句什么,我朝她笑了笑,摇摇头,表示听不懂。她用手指着左面的车窗,意思是你向外看。 离开公路不远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超巨大的银色雕像,骑在战马上的成吉思汗雕像。成吉思汗身披铠甲,面向东方,雕像下面是高大的基座。我们的客车没有减速,雕像从车窗外掠过,我回头向侧后方望去,只见广阔的草原背景下,阳光洒在岿然傲立的成吉思汗身上,给人横空出世的感觉。没想到路上有这么个漂亮风景。我扭头朝邻座女士感谢的笑笑,伸出拇指表示赞赏,她点点头。 客车到达温都尔汗,已经是下午四点。按照旅游指南的推荐,我住进了城东边的额尔德斯宾馆。蒙古的建筑绝大多数是前苏联设计,大而粗糙,千篇一律。如果是到了比较小的城市,这种特点尤其明显。宾馆房间很大,摆放着几件简单粗笨的家具,至少有十几只苍蝇在房间内飞舞。 温都尔汗是省会,有两万人口,城里平时看不到几个人。城中心有一个广场,广场正中一辆苏式坦克纪念苏联卫国战争。广场北面是博物馆,图书馆,市政厅,以及其它政府部门。值得一提的还有位于城西的一座佛教寺庙,里面有十几个喇嘛。十七世纪时,这座寺庙本是蒙古的第一所佛学院,全盛时期,曾经有过1000名喇嘛。1938年春,在苏联指挥下,逮捕了喇嘛们,毁掉了原有的建筑。 我计划雇辆车,去林彪飞机坠毁的地方。网上资料显示,准确的坠机地点,是在温都尔汗北70公里处的贝尔赫苏木附近。没有当地人的帮助,我不可能找到那个地方,从而我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英文翻译。 借助于手边的会话手册,我在投宿的宾馆内,在市邮电局内,在邮电局旁的网吧内,在城里的几家饭店内,到处打听有没有谁能够讲英文,结果是一无所获。第二天是星期六周末,我继续寻找,结果在市图书馆得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女馆员比划着建议,星期一上班后,我去当地的中学试一试,学校里面有英文老师,她给我写下了英文老师的名字。这个方案似乎可行,问题是,老师可能抽不出时间陪我。 出师不利,比原来想的更困难,我心里很沮丧。 傍晚前后,我在宾馆呆不住,走出门漫无目标,从城东逛到城西。肚子有些饿了,走进了加油站后面的一家饭店。饭店的营业面积不小,空荡荡没有客人。吧台前,一个看上去很有风度的中年女士,旁边还有两个小姑娘服务员。我选择了靠门口的餐桌,拿起菜单本看,上面的菜居然有中蒙两种文字。 中年女士走过来,用蒙语问:“您想吃点什么?” 我问她:“您能说中文吗?” 几句话过后,原来她是蒙族人,住在内蒙古新巴尔虎右旗。她的丈夫是那边一家酒店的厨师。这家饭店的老板是肯特省的省长,去中国访问时,邀请她们夫妇两个来这里,帮省长经营这家饭店。因为她会蒙语,能与当地人交流,实际上可以算是这的经理。她把丈夫叫出来,丈夫是汉族人,中等身材,长得很精干,话不是特别多,人非常和气。 “你是来考察生意的吧?”中年女士问我,她姓包。 “不是,我是个游客。”我回答她。 她很惊讶,你怎么会一个人旅游来到这里?我向她解释,我的旅游计划是去北边的达达勒苏木,因为是顺路,决定在温都尔汗拐个小弯,看看林彪飞机坠毁的地方。我需要请个英文翻译陪我一块去,现在还没有着落。 原来是这样。夫妻两个开始帮我想主意。两个人都没有去过坠机现场,对具体行程说不出什么来。但是,他们有个现成的人选,应当能帮上我的忙,只是不知道时间安排上是不是能合适。省长有个外甥,名字叫钦日格,由于生意上的原因,经常在温都尔汗与达达勒苏木之间来回走,他的英文讲的非常好。 “说来真是凑巧,”包女士说,“前几天我碰到钦日格,他说新买了一本书,这的蒙古人写的,说的就是林彪事件。他还问了我一些问题。说不定他会有兴趣也去坠机地点看一看。”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请她无论如何帮我联系一下,没问题,她说,不过要等到星期天晚上钦日格才会过来。我告诉她,我的时间可以灵活,大不了在温都尔汗多等两天。困扰了我两天的问题,突然就这样解决了。 我点好了菜,边吃边与夫妻两个人聊天,丈夫姓季。 “你们在这生活习惯吗?”我问他们。 季先生摇头:“不习惯。这地方太荒凉,物资贫乏,物价又高,电视看不懂,连个聊天的人都找不到,我是盼望早点回去。” 他妻子没有说什么,尽管她没有语言障碍,其它不方便是一样的。从日常生活角度上讲,中蒙两个国家的差距是很大的。 一个衣着整洁,精神健旺的老太太从后面走过来,包女士赶紧站起来迎上去,两个人用蒙语交谈。季先生悄悄告诉我,那是省长的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住在饭店后面的那排房子里。“这家人不错,几年前从乌兰巴托搬过来,待人接物都很好。” 原来省长家就在饭店后面。这老太太信佛,常去庙里面祭拜,最近省长大选,她去得更勤了,希望佛祖保佑她儿子再次当选。“别看这么大岁数,这老太太可不简单,脑筋特别清楚。”包女士返回来后,对我说。 我问她有没有可能安排我和老太太谈谈,我没有特别目的,老太太亲身经历过蒙古近代变迁,必然是见多识广。她说那要看机会,不敢保证能不能行。晚上我没有地方消磨时间,索性要了啤酒,坐在吧台旁观察来往顾客。秋季到来后,饭店进入了淡季。整个晚上,一共也就来了几桌客人。 一对情侣来晚餐,点了木须肉,酸辣汤,米饭,要了两杯伏特加。饭店里中国炒菜的价格,比当地蒙古菜要贵两倍,主要是原材料贵,都要从中国运过来。 两个行路踉跄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要了一份菜单,在我旁边的桌子边坐下,仔细研究着菜单,明显他们已经是喝醉了。我没动地方,冷眼看他们想做什么。几分钟后,两个人走到吧台前问了一句话,还回了菜单,转身又一路歪斜离开了饭店。 “他们想买一杯伏特加,钱不够。”季先生告诉我。 稍晚些时候,几个年轻人进来,要了一瓶伏特加,围着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过了不一会儿,在厨房里工作的一个女工出来,走过去同其中的一个男人说话。原来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没有固定职业,每天晚上和朋友出来找酒喝。 过量饮酒给蒙古带来严重社会问题,许多男人,手里有了钱,比如说开了工资,往往第一件事就是痛饮。很快钱花光了,只好苦熬日子,一旦有了钱,又想去饮酒。妇女们也喝酒,但量要小许多。走在各个城市里的大街小巷,大白天碰上东倒西歪的醉鬼,绝不是什么稀奇场面。 许多人觉得蒙古人嗜酒是一种文化传统,其实不然。在成吉思汗时代,对于饮酒就有严格的限制,触犯规矩的人要受重罚。资料记载,蒙古帝国曾一度禁止40岁以下的人接触酒类。蒙古人把今天的过饮现象,归罪于俄国人的不良影响。 长话短说,当我坐上钦日格开的丰田面包车,前往贝尔赫苏木时,已是三天后了。我们一行总共四个人,钦日格带着两个助手。林彪葬身之地位于贝尔赫苏木附近,去过那里以后,我们的最终目的地,是要去达达勒苏木。 钦日格今年26岁,乌兰巴托人,大学毕业后,来到肯特省发展,英语讲的很流利。他目前的主要工作,是负责监工正在达达勒苏木建造的一处旅游村。对于林彪事件,他知道得很少,近来才开始感兴趣。 “听说你手头有本关于林彪的书?”我问他。行驶中,我坐在驾驶位旁边,钦日格的两个助手坐在后面。 钦日格一只手在身边皮包内搜索,摸出来一本书,递给了我。是本蒙文书,书中封面封底有许多照片。我已经许多年没有特别关心过这件事,看这些照片还是觉得新奇,一个逝去的荒唐年代的记录。其中有蒙古方面拍摄的现场照片,我是第一次见到。 “这本书里有没有讲飞机是如何坠毁的?”这是我真正好奇的问题。 “没有肯定的结论。如果说有人知道真相,那也只能是俄国人。但据书上讲,俄国人也是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林彪出逃的时候,蒙古的边防实际上是前苏联在操作,蒙古政府只是摆设而已。 “说说看,你有何高见?”钦日格反过来问我,“是不是中国导弹打下来的?” “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那么我认为不是中国方面打下来的,因为既不合乎常识,也不合乎逻辑。”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包洛德说的,苏联人很快封锁现场的事情,我接着说:“不过我同意你刚才的话,坠机的原因可能真的没有人知道。但如果有人知道,那一定是俄国人,他们装哑巴,这件事就永远是个谜。” 两个小时后,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我们到达了贝尔赫苏木。钦日格要我们几个人在车里稍等,他下去找当地人问问,坠机地点是在哪个方向,怎么个走法。地点是在离贝尔赫苏木不到10公里外,这点是肯定的。问题是一旦走到草原上,地貌处处相似,找到具体的坠机位置,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转向朝东南方行驶。车窗外面,仍然是在蒙古到处可见的风光,茫茫的草原,起伏的丘陵,泛黄的秋草,偶尔的羊群与蒙古包。大约半小时后,钦日格把车停在路边,我抬眼四面一看,目光之中,全都是荒野。 “是这里吗?”我有些疑惑。 “我还拿不准。”钦日格回答。 我们从车上走下来。这时候我看到了,路的另外一面,距离我们大约百米外的荒野之中,有一座栏杆围起来的,孤零零的白色佛塔。 “也许是这儿吧,你看看,是不是林彪死后,有人来这立了一座塔。”我半开玩笑半认真。 “我想不会的。”钦日格说,“这塔确实是亲属立的,为了纪念家中死去的亲人,不过这肯定是当地人的塔,并且是在1990年以后。在那之前,这样的塔是不允许建立的。” 他说的有道理,但怎么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野里冒出来这么个佛塔?莫非曾经有过哪个游牧人家,住在这里的时候,家中没了亲人?从佛塔的形状规模,好像不是普通牧民人家立的,如果是有势力的人家,怎么会在这样的荒野? 钦日格回到车上,找到了他的那本书。他四面八方转了转,看看书,抬头望望远方,再看看书,反复了好几遍。我知道了,他是在根据书中的现场照片,对比远处的山形。 “咱们走,”钦日格招呼大家上车,“不是这里。” 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当地的向导。靠自己这样瞎碰,看来没有多大希望。 往北边望过去,很远的地方有个蒙古包,钦日格打方向盘,把车转上了草原,直接朝蒙古包开过去。我用手托住棚顶,草地坑洼很多,不小心颠起来会撞脑袋。 “林彪家里,还有亲人吗?”钦日格突然问我。 “他出逃的时候,女儿没有跟着走,如果没有意外,他应当还有活着的亲人。”我在心里算了算,“他女儿现在是60几岁的人了。” “他只有一个女儿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当是一儿一女,妻子和儿子都在飞机上。”我回忆了一下,“对了想起来了,据说正是他的女儿,把全家出逃的行动报告给了当时的总理,以致他们走的非常匆忙,好像是飞机起飞时,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钦日格扭头看着我:“真的吗?那他女儿不是要了全家的命?” 我没有回答。疯狂的造神运动,残酷的政治斗争,再与人性搅和在一起,我说不清楚。 我们一共走访了四个蒙古包,才最后找到了一个可以带路的牧人。第一家蒙古包内只有女主人在,她甚至从来没听说过有飞机坠毁这件事。后两家都听说过,也知道现场就在附近,但都没法说出准确的位置。 十几分钟后,牧人把我们直接带到了坠机现场。 这是块硕大的半沙漠草原盆地,现场比较平坦,周围远方是隆起来的山丘。我从钦日格手中拿过来他的那本书,就着照片对了一下山形,准确无误,就是这个地方。数十载岁月的侵蚀,离开坠机现场百米开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靠近一些,在方圆几百平方米的圈内,可以明显感觉到与周围不一样。 我走进了坠机中心圈内。一只印着成吉思汗肖像的伏特加酒瓶,端端正正立在坠毁地的正中央。成吉思汗伏特加是蒙古生产的最好的伏特加,价格比较昂贵,不是生活在这里半沙漠区的牧民消费得起的饮料。酒瓶内没有酒,但瓶子内外几乎一尘不染。看起来近一两天中,有人曾经从远处来过这个地方,留下了这只空酒瓶。酒呢?喝掉了?还是洒掉了?谁还能记得这里呢? 曾经烧焦的土地,已经稀稀拉拉长出了青草,毕竟36年过去了。我弯下腰在地面上仔细查看,寻找坠毁飞机上残留的小物件。只不过十几分钟,我捡到了五件东西:一只锈的很厉害的螺栓,一个扭曲的线轴形状的金属零件,一块溶化后重新凝结的铝合金铊,一个半边烧焦了的电容器,还有一块质地很好的白色细磁茶杯的残片。 钦日格和他的两个助手,也在聚精会神弯腰搜索。他们捡到的最好的东西,是一只烧焦的变压器线圈,应当是仪表里面的东西,比我的电容器大得多。想跟他把线圈要过来,没好意思开口。看他们认真的样子,显然也想留几件纪念品。 还是无法推测飞机坠毁的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飞机在接触地面时,没有发生猛烈的撞击,因此爆炸是发生在飞机降落之后。尽管含沙地面非常坚硬,从天而降的撞击不会不留下一个深坑。另一个证据是,这是个相对于四周比较平坦的地区,有可能飞行员在迫降时,对地面条件做过选择。 在蒙古草原上起降中小型飞机,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据说早年的蒙古民航驾驶员,会把苏制小型民航机直接降落在草原上:“看到下面的蒙古包了吗?”他会告诉乘客,“我有个哥们儿住在那,好久不见,我下去看看,你们也进去休息喝杯茶。”看完朋友后,开飞机接着走,跟公共汽车一样。 再向北二百公里以外,就是蒙俄边界。林彪全家的死亡带有些宿命的色彩。 回到车上重新上路后,钦日格突然对林彪事件兴趣大增。他一边接着开车,一边向我提了一箩筐问题。他属于以后的一代人了,我先测验一下他的历史知识。 “知道毛泽东吧?” 钦日格点头。 “上世纪六十年代,毛泽东在中国搞过一场文化革命,这个你也知道吗?” “当然知道,虽然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这些在中学历史课里都学过,”他伸手拍拍皮包,“我的这本书里面也有介绍。” 对了,这小子还有本书,我必须认真一点,不能被蒙古人写的书盖过去。 近年来有些新史料逐渐面世,刊登在国内的一些网站,我碰巧读过一点。于是我尽可能从我所理解的角度,向他简单分析了林彪事件的来龙去脉。 毛泽东发动文化革命的时候,林彪是最重要的支持者,三年后,他正式成为毛泽东的接班人,并写入了中共党章。因此,在文革初期,他起到了非常恶劣的作用。但当他的接班人地位确定后,在下一步的政策方向上,他与毛泽东产生了分歧。新的历史分析资料表明,林彪当时认为,中国应当开始更重视国家经济建设。这样的看法,意味着结束甚至否定文革,当然是毛泽东所无法容忍的。于是林彪在利用权术登上了自己政治生涯顶峰的同时,逐渐失去了毛泽东对其忠诚的信任。此后,政治联盟间争夺权力的激烈斗争又持续了两年,终于在1971年9月,林彪携全家出逃国外,葬身蒙古荒原。 林彪出逃事件爆发时,中国仍然处于已持续了五年的文革狂热之中。这个突发的恶性事件,对中国民众尤其是对知识阶层心理上的震动,怎样形容也不过份。人们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这个国家是不是出了根本的问题。林彪死后的1972年,文革势力收敛,中国社会出现短暂解冻。可惜好景不长,在毛泽东的默许下,极左势力反扑,开始了新一轮的灾难。然而,林彪事件所引起的强烈震动,导致了人们对文革的态度,有了本质上的变化。以后的几年中,尽管极左势力花样不断翻新,但已经逐渐失去了民心支持,强弩之末,越来越处于守势了。 “可以这样来理解,”我对钦日格说,“林彪事件为中国摆脱极左思潮,七年后启动伟大的改革开放,做了意识上转弯的准备。即使不去讨论林彪当时的主观愿望,因为确实还有太多的谜团,只着眼于实际效果,也应当承认,在决定中国命运的重要关头,林彪事件客观上促成了文革的结束,以及后来的根本转折。” 钦日格静静的听着,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情。后来我发觉,这个家伙真正感兴趣的,是想着如何利用飞机坠毁地,吸引中国游客,在肯特省未来旅游发展中牟利。 “等我过些天回到温都尔汗,”他说,“我去省博物馆跟他们谈谈,看看能不能在历史展区里增加个有关林彪的栏目。”思索了片刻,他接着说:“你估计会有好多中国游客来这访问?我得追踪一下那架飞机残骸去了哪里。” “没错呀,”我说,“回去后,跟你的省长舅舅说说,在博物馆开辟一个专栏。将来有多少中国游客会来这儿?那我可说不出来,但不管怎么样,发生在你们邻国领导人身上这么大的事情,总该在地区的博物馆里有个位置吧。” 随后一段时间,我们不再说话。与其他蒙古汽车驾驶员一样,钦日格车开的很疯,面包车在半沙漠的土路上下颠簸。我从口袋里取出捡来的纪念品,用纸巾拂去尘土,一件件仔细端详。金属部件锈蚀严重,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小小的镀膜电容器上,还能清晰辨认出“BRUSH”这几个字母。BRUSH是英国一家电子产品公司的名称,三叉戟飞机制造厂的电子零件供应商。 “你在想什么?”看到我盯着这些东西沉思,钦日格又忍不住问我。 “没什么,”我说,觉得有些唐突,又加上了几句话,“我突然想起来中国古诗词,告诉你也白搭,你听不懂。” 我指的是因林彪事件而出了名的一首唐诗,杜牧的<赤壁>。那首七绝,起句前四个字是“折戟沉沙”,人们喜欢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林彪坠机事件,想一想确实是贴切得很。但我此时正在回忆的,是这首诗的全部四句: “折戟沉沙铁未消,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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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http://www.cncn.com/article/85703/252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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