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不通公路，运送物资全靠人背畜驮，已是多少年来的历史。历任县交通局长只管骡马，没有汽车可管，也就被人戏称为“骡马局长”。
张秋生对自己摊上这一“殊荣”，显得有点无奈。但他那种像骡马般辛劳奔波、排险修路的精神，却令我钦佩。
我是沿扎墨简易公路走出墨脱，被塌方阻困在96公里（96K）处时，与他相识的。他正挥汗如雨地与施工人员一起，撬石、挖土、锯树，把所有方法都用上，争分夺秒赶在下一次塌方到来之前，抢修这一段路，好让广东送医送药爱心队尽快通过；还警惕地注视着坡上飞石滚落的情况，提醒大家躲避。县委副书记、广东援藏工作队员许晓珠向他介绍了我，他也只憨厚地冲我一笑。那神情，真像山里的老牛。
其实还没走进墨脱，许晓珠就说起过张秋生：“你们放心，县交通局长张秋生给我立了军令状，路一定能够通到墨脱县城！”没走过墨脱路，不知道有多艰难。六月底七月初，嘎瓦龙雪山刚刚开山，冰雪仍未化尽，又逢墨脱雨季，四处塌方，抢通保通道路的任务十分繁重。张秋生领着施工人员，没日没夜地泡在路上，这边用推土机推出一条雪胡同；那边砌石垒坝，搭木作桥，一小段一小段地把路接通。白天刚修好，晚上一场滂沱大雨，新的塌方又啮牙裂嘴地挡在前面，只好再次抢险。没有汽车可管的张秋生认准一个理：修了塌，塌了修，路是人修出来的；先有路后有车，路通车就来。当我们走在修路者冒着生命危险筑就的天堑通途上，当我们向停在路旁沾满泥污的推土机行注目礼时，敬佩与感谢之情油然而生。有人说，走进墨脱的都是英雄。不尽然，张秋生等修路者，才是真正的英雄和功臣。要知道，为了这条坎坷的路，他们已进出多少趟墨脱，还要进出多少趟？
人一辈子要走的路，似乎难有定数。但置身交通局长岗位的张秋生，却注定要与墨脱路共命运，注定要在这条长142公里的扎墨公路上走到底。
96K塌方现场依旧人声沸腾，原本盖满了路面的泥土碎石，已经基本清掉；随泥而倒的两棵大树，也被锯断树干、砍掉枝叶摆在路旁，剩下树头缠着巨石，稳稳地盘踞路中央，怎么撬也纹丝不动。几个小时抢险，施工人员和公安干警体力透支、汗流浃背。居住在周围的门巴族老乡，纷纷赶来支援。张秋生坚持战斗在最前面，指挥大家凿炮眼，装填炸药。看来这巨石只能用“暴力”侍候了。下午的阳光灼耀如常，原始热带雨林笼罩在印度洋暖湿气候中，显得特别闷热，有种想下雨又下不出的感觉。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上几个小时，人都会烦燥不安，心里窝火，更何况争分夺秒地从事强体力劳动！别说是我，许晓珠的眼里也充满着感动之情。
我们再次按照现场施工人员的口令，俯身在悬崖边的草丛中，躲避炸石，衣服沾上旱蚂蟥也无暇顾及。据说这讨厌的小东西还分为“牦牛蚂蟥”、“迷彩蚂蟥”和“小蚂蟥”3种，我们所在这个地段的旱蚂蟥，身上有五颜六色的线条和斑点，一定是属于“迷彩蚂蟥”。可惜颜色虽然鲜艳、形状却十分恶心，而且不管是人是畜，咬上你都没商量。人被咬了尚会扑打清除，或者先在身体暴露处涂上清凉油防范，牛马骡驴就不晓得如何保护自己，有时马头上叮了十几条蚂蟥，血流满面，也没办法逃脱。即使伤口愈合，留下的疤痕还清晰可见。张秋生局长带着施工人员，长年累月地奋战在旱蚂蟥的“领地”里，与“迷彩蚂蟥”们遭遇已成家常便饭，但他们别无选择。环境最能磨练人的毅力和性格，他们在墨脱路上煅打得钢铁般坚强，早就不把什么“迷彩”、“牦牛”放在眼里。回96K小商店等待通车时我还想，比较之下，一听到旱蚂蟥咬人就胆战心惊、尖叫不止的表现，实在是太相形见绌了。
又一次见张秋生，是用了6个小时、20公斤炸药，终于把路修通的时候。
“路通了！”从现场开警车回来报喜的许晓珠大声喊着。憋了半天的心情得到释放，96K一阵欢呼声响。爱心队员和后面跟车出墨脱的老乡赶紧上车，驶向塌方处。路通其实也不全通，只是炸掉巨石后勉强挖出一条刚刚让一辆吉普车通过的路，路面还向悬崖倾斜着。最要命的是坡上仍有石块滚落，砸上人或车都不得了。张秋生和许晓珠指挥若定，先是请大家下车步行而过，再一辆接一辆地用手势示意，指引司机估摸着山坡与悬崖间的路面距离，瞅住飞石滚落空隙，慢踩油门，准确无误地驶过塌方区。大家心情非常紧张，有的甚至也加入指挥行列，嚷着要车子向左或向右。这可不行，司机不知道听谁的，容易出事。“大家别出声，集中由一个人指挥！”我这一喊，周围才安静下来。处理这种紧急情况，张秋生很有经验，越是紧急，越是冷静，随着他的手左右挥动，不到半个小时，9辆车有条不紊地过了“鬼门关”。
我长吁了一口气，马上心里又揪紧了，因为从中午11时半到下午5时半，在96K耽误的6个小时如何补回来，对我们又是一个新的考验。看着队员们那坚定而分明带有几分焦虑的眼神，我向张秋生局长和施工人员扬扬手，算是对他们的辛劳致谢，转身跃上吉普车。江多师傅加大油门，车队摇曳着直奔嘎瓦龙雪山而去……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更多篇章请到博客http://www.tiansang.net/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