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一斛夏日,两湖烟雨 十三

那些地名（一）

离开凤凰，是新的旅程，这一路，我们要去茶峒。

是，我知道，现在的地图上早已找不到一个叫茶峒的小镇，那里，早已改名叫做边城。

地名，有时会给人以奇特的想像，哪怕只是一字之差。

记得以前坐火车过华山，华山所在的那个城镇，叫华县。我喜欢这个名字，不大不小，刚刚好，是个县。

华山是魏峨雄壮，挺拔险峻，绵延千里的，而它的山脚下，住着这样一群朴实快乐的山民。他们的镇子很小，城以外，便是野岭荒山，然而镇子里，却是很热闹的，每个人都彼此认识，早上的集市里卖肉卖菜的小贩不断地唤着各家的大婶大娘，茶馆里坐着相识几十年，从玩伴相携到两鬓斑斑却仍有说不完的家常的老人，偶尔外地的卖货郎来到小镇，吸引了故娘们的眼光，也招惹了小伙子们的不快。

他们活在传奇当中，却浑然不自知。镇上唯一的客栈（通常是叫悦来客栈吧），往来的常是江湖剑客，他们便也看惯了马厩里栓的宝马良驹；他们笑令孤冲太过顽皮，他们闲时为华山派送粮送米，他们丝毫不讶异，在某个渺无人际的山间看到风清扬飘飘的衣角。

他们，是传奇的注脚。

而一个县，刚刚好，不大不小，正适合作一个传奇诞生的背景。

而那些看似升级了的地名，譬如峨眉山市，眉山市，你能想象吗，一个清雅如兰花的女子突然描了眉，扑了粉，浑身绫罗。就好像小龙女穿上了富贵繁复的宫装，就好像西子穿了全套礼服浣纱，就好像昭君是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弹起琵琶，雁，是落了，可是，是因为空气的污染么？

所以，我仍然固执地唤它茶峒。

翻开字典，里面解释说：峒，山洞，多用于地名。而它的另一个读音“同”，则是山名，如崆峒，亦是岛名，在山东。

所以山也罢，岛也罢，山洞也罢，字面上的茶峒，是一个有山有水有茶香的地方，这里终年烟波缭绕，小河打山间流过，人民幸福平安。

《边城》开首的一段写道：“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可是，沈生先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叫“茶峒”的小山城会因自己的一部小说而改名，这名字本是没有什么褒贬之意的，然而听在我心里，却只觉得这小城分明是因着自己交通不便地势特殊而自怨自艾起来。

改变的，不仅仅是地名。

在茶峒两日，我们，似乎是唯一的游客。客栈老板却不无骄傲地说，你们来时是淡季，要五一国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说，这里才是沈先生笔下的边城，是凤凰抢了它的名头。

他们兴致勃勃，说小镇新修了碑林廊阁，到长沙到重庆的高速公路也快要修通，到时一定会吸引更多的游客。

他们已经做好赚钱的准备，不长的街上处处写着苗服拍照，公厕一元的纸牌与不低的物价。

他们恐怕也几番梦回，见到自己的家乡富足热闹如凤凰。

我惊讶于他们对凤凰的心态，怎么说沈先生也是生于斯葬于斯，而《边城》的文体，甚至不是回忆，不是散文，而只是一部小说。就算是南京，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呼喊自己就是曹雪芹笔下的那个金陵城。而如果茶峒成为另一个凤凰，有谁，会花更多的钱，走更远的路，去同一个地方。

我突然对这趟之前以为是近乎虔诚的旅行感到沮丧。然而我的沮丧并不能减缓小镇前进的脚步与愈来愈多的游客。如果小城的百姓失去发展旅游业的这个梦想，那么随之而来的，可能便是绝望。新修的房屋渐渐破败，偏远的山路没有人来，居民外出的外出，迁徙的迁移，小城被世界遗忘。那时候，边城就真正地成为边城。

我们偶尔出现的信仰与居民们朝朝暮暮的岁月，究竟谁比谁，更自私？

来茶峒吧，趁它还未成为凤凰。

一日之计：

从凤凰去茶峒，比较麻烦。虹桥出发，坐电瓶车到古城广场（1元）；古城广场打的到凤凰汽车站（打表）；汽车站买票到吉首（坐满即走，20元）；吉首汽车总站到自来水公司对面的那个汽车站（总站对面2路公交或打的）；吉首到花垣（坐满即走，15元）；花垣汽车站至乘车到边城的汽车站（打的，按人收费）；花垣到边城（人满即走，6元）；边城车站到电信局（三轮，一人两元或三元）。

全程顺利的话需要六个小时，且有可能遇到堵车。所以要去茶峒的游客来回要准备三天的时间。

如果回程是从吉首坐火车，可以在此时买票，排队不久即可买到。我们是从吉首到长沙，考虑到从茶峒过来堵车的问题和去长沙还要临时找住处，买了N571次空调快速。晚八点左右发车，第二日清晨六点到，票价八十余元，较其他车次略贵。

行程中坐了三晚硬座，每次都很冷，大家若有此安排请备好长袖。注意保护包的同时不要让相机等受到碰撞挤压。我的佳能显示屏受伤漏液人为损坏不保修，换屏西部特价三百四十一元。

(车站)

(城门那连,就是重庆)

(茶峒)

(茶峒)

(茶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