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暹粒印象

暹粒印象

微凉的风吹拂着发稍，在淡蓝的晨光中，Tuk Tuk车意气风发地向吴哥驶去。

前面出现了一群人，伴随着隐约的音乐。Tuk Tuk车司机迅速停车，他把两只手握成拳头，拇指单独翘起来并在一起，用这个简明易懂的手势告诉我，我们遇见了一支迎亲的队伍。

这是一支长长的队伍，男男女女排列整齐，有条不紊地迤俪而来。几乎每人手里都有一至两个托盘，上面盛着肉牲、果品、花布、首饰和金佛。队伍很长很壮观，但也没有过分的华丽。男人衣着大多比较普通，女人的打扮则喜庆得多，穿了艳丽的纱笼，脸上也抹了脂粉。她们的步点轻盈而有节奏，就像踩着音乐跳舞一般。

这是我在暹粒的第一个早晨，暹粒给了我这样一份意外的见面礼。

我跟所有的游客一样，为了吴哥而到暹粒。每天早出晚归，一天的辰光多在吴哥消磨。见到最多的，不是跟我一样的游客，就是景区里兜售生意的当地人。游客大致可分两种，一是团队出游的，以日本、韩国的老人旅行团居多，另一种则是占绝对主力的背包散客，以西方人居多。他们中的很多人买了一周的套票，每天或者租了自行车在吴哥丛林之间穿行，或者带上一本书、一瓶水，在某个寺院里清净的一角，随意地耗上一天半天。

相比起来，中国的游客少一些，但大多数是自助游，而且当中有许多年轻的女孩。出发前我在网上发了帖子，直到回来多日，仍陆陆续续收到一些联系回复，几乎全是女孩子。也许，吴哥古典的魅力，尤其能打动感性的女孩吧。

景区里有很多小摊，摆卖水、椰子、佛头和佛像、各色丝巾、桌布、纱笼、T恤、用植物种子串成的彩色手链和项链，守摊的多是女人，一见游客就熟练地吆喝。还有许多小孩，很擅长对游客进行贴身追击，甚至不用任何开场白和铺垫，一来就伸手：One dollar！

在许多景点，向入口靠近时，就会看到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残疾人席地而坐，现场演奏高棉音乐。那些音乐，怎么听都有一种忧郁。他们面前放着乞讨的小钵，有时也附带兜售录制好的CD。据说，这些都是在各种战乱及事故中致残的人，希望用这种方式自力更生。

他们给我另一种感觉。和优游的、从世界各地赶来这里满足精神追求的游客不同，他们是吴哥真正的主人，他们熟悉吴哥的每个角落，但是吴哥对于他们，有一层更加直接的意义，就是维生的手段。

在暹粒城区，同样有很多人依靠吴哥维生吧。这个城市，东北部是富丽堂皇的宾馆区，西南部则是背包客的集散地，这里有旧市场，还有许多专做背包客生意的Guest House. 出发前我发了很多很电子邮件给各间GH，到了暹粒才发现，就地寻找也完全没问题。

每天晚上，我和同伴就在GH对面的街边小吃摊，就着路边滚滚的尘烟，大口大口地吃高棉炒饭，吃完饭还一定要来一杯水果Shake。暹粒的Shake又冷又甜，喝到最后连喉咙都发腻了，可依然欲罢不能地喜欢着。

有一个晚上，正在街边大快朵颐时，一个女孩忽然过来跟我打招呼。原来是出发前曾经在网上联系过的成都网友，凭借我在MSN上的头像认出了我。

这种认人的方法实在出人意料，况且还是在异国他乡。倘若是个男孩子，大概就可以算一件浪漫的趣事了。

在暹粒若可以逗留久一点，很多人会走出吴哥，匀出一天半天到洞里萨河边看看。我则选择从金边直接坐船到暹粒。11月是个不错的季节，雨季已过，旱季未来，洞里萨河水充盈，不需要换乘小船。5个小时的游程让人心旷神怡，尽管日晒强烈，但是旖旎的风光仍吸引人们频频走出船舱，欣赏、流连。

前半段河道狭长，两岸高大的热带树木和树林间仿佛随意搭建的草屋，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诗意盎然。间或可以见到渔人撑舟而过，或是在草屋旁拾掇工具，悠闲的姿态仿如闲云野鹤。后半段，洞里萨河变成洞里萨湖，水面豁然宽广许多，有时极目远眺竟望不到边，让人错觉置身大海之上，而在海天相接的遥遥远处，还有独木舟和飞鸟优美的身姿。这个时候，不得不相信洞里萨作为东南亚第一大淡水湖的肚量，也完全可以理解柬埔寨人对这条母亲河的感情了。

临近暹粒的时候，水面又骤然收窄，伴随着蓊郁的水生植物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水上建筑。那是一个完整的水上社区，有餐厅、商店、各式各样的船屋。上了岸，还可以见到沿岸都是水上人家，门前摆着佛柱，门后泊着渔船。草屋虽然简陋，掩映在青翠的树丛中，却也另有一种自在的韵味。

只是越往市区，贫富悬殊越明显。房子都是单家独户的，但靠近码头一带的特别通风简陋，里面躺着表情木然的老人，孩子们光着身子，向游客哄抢着要食品。远离码头的地方，房子越来越讲究漂亮，从一层到两层，从草房到木屋再到颜色明亮的小洋楼，铁门涂了金漆，底下还有车库，停着小汽车。看不到屋里的主人，想必绝不会是面色黝黑、衣不蔽体的了。

难怪一位来过柬埔寨的朋友说，坐船可以看到“现代启示录”。花费了昂贵的船票，至此也算物有所值。

Tuk Tuk车司机在码头等着我们。此后3天，我们去哪都乘坐便宜的Tuk Tuk，哪怕是到遥远的女王宫、罗洛士甚至崩密列。路上的颠簸对我来说不是问题，Tuk Tuk车四面敞开，通风透气，反而很合我的心意。唯一的麻烦是火辣的阳光和随风扬起的灰尘，但买一条便宜的柬埔寨本土Crama格子围巾就可以解决所有困难，同时还有了不错的旅行纪念品。

这样装备好之后，坐Tuk Tuk车出长途就成了一种享受。视野辽阔，不受遮挡，在一两个小时的漫长旅途中，如果不想睡觉，可以尽情欣赏美丽的热带平原风光。白云在蓝天上飘荡，一直飘到遥远的地平线，和秀美的原野深情相拥。农人赶着牛车横过马路，那牛竟是全身雪白的，神话里走下来一般。路边的椰子树长得又高又壮，树下的草屋就像躺在母亲怀里的婴儿，怡然自得让人嫉妒。人们在门前支起大锅熬制椰子糖浆，轻轻舔一口，那种甜腻简直就要越过味蕾把舌头牢牢粘上。

路上还有一些学校，有小学，有中学。孩子们在泥土铺就的操场上开心地玩闹，天生天养，无拘无束的姿态，有点粗野，却非常生气勃勃。放学了，孩子们三三两两地从校园里出来，或者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回家。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白上衣、普鲁士蓝的长裤或筒裙，脚上穿着夹趾拖鞋，或者光着脚，书包斜背在身上，或是放在自行车筐里。

之前看过一些柬埔寨游记，都提到了这些学校和这些学生。游记说，这些孩子是柬埔寨未来的希望。

我看到的却是过去。那泥土操场，那树影婆娑，那欢快的打闹，那朴实的装束，都把我拉回到20多年前。我的童年和少年，也是在类似的环境中度过的。有山，有水，有树，有土，一点点乡野，一点点自然。而现在，在我生活的城市，被钢筋水泥包围，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学校，这样的天然了。

一种微妙的亲切感生了出来，悄悄地，消融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洞里萨河的风光)

(洞里萨河上的渔人)

(崩密列附近的原野上，悠闲吃草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