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祝你生日快乐!) 我终于,要开始写写西藏了吗? 就像我曾经说过的,我不需要靠写字才能记住某个人,某件事,或者某一天。 所以这并不能当作我西藏游记的开篇,因为我很难想象自己可以按部就班的写下去。 我写字,只能随心。 写梅里,对我来说,永远是件美好的事儿。 
和梅子姑娘一起坐在萨尔瓦多的二楼喝茶的时候,街上劈面而来的阳光明媚得让我想到了死。 其实很多时候,死并不是一个可怖的字眼。 这不过是我用来形容一种状态的词儿罢了。 昆明的八月,根本没有三伏天的死气沉沉,阳光透明清凉的象水晶玻璃,冰蓝色的风和深不见底的天空,梅子姑娘穿着那件好看的AF小格衫,沉静而淡定,我简直爱死她了。 我的手腕上带着刚刚从街边小店里淘来的五彩的丝绳,还有一只沉甸甸的银镯,红色小珊瑚粒串的细链子,稀里哗啦的一堆。 要的一大杯冰咖啡很快被我喝光了。 坐在酒吧里我基本不喝酒,我喜欢看风景。 一楼的门口,临着马路有透明玻璃的高桌,几个老外坐在阳光里喝啤酒,街上的人都象画儿一样色彩斑斓。 我讨厌坐飞机,可我喜欢这种瞬间千里之外的逃离。 梅子姑娘紧盯着我看了几眼,说:你瘦了。 云南,一如既往的美好。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饭了,所以夜晚降临的时候和梅子姑娘坐在街边大棚底下的烧烤摊吃上头一口久违的建水豆腐时,一种久违的幸福感扑面而来。 滚烫的豆腐里丝丝的冒着热气,熏得我眼泪婆娑,初垂的夜空闪着宝蓝色微暗的光芒。 大理啤酒夹杂着一切往昔的记忆和熟悉的味道。 我把手机显示的未接来电举起来给梅子看。 晴朗的夜色中,暴雨骤至,瞬间就下得路面上泛起一片灰白的水雾。 我能跨越千山万水,却永远跨不过我的心。 香格里拉机场大门口,远远的我就看见River挥着胳膊在招呼我,老D站在一旁阳光灿烂的笑。 没高反吧?当然没有。 走出来,我习惯性的抬起头来看四面山上的天空——天气会不会变晴? 微厚的云大朵大朵的堆积着,云下面的阴影有种令人不安的深蓝色。 和大哥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躲在一边,微笑着,看着我不说话。 你看见我来了不高兴吗?我嬉皮笑脸的拍着他的肩膀。 我心里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家伙,又来了。 你手上戴的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啊?大哥手扶着方向盘觑着眼睛瞅了我一眼。 我看着前方熟悉的公路,笑着没有说话。 这串绿松,还有这支拧麻花的银镯,是鱼和瑛儿不远万里的去北京时送给我的,还有这根丝线编的彩绳,是昨天和梅子在云大旁边的小铺里买的。。。 我要带着所有的祝福去梅里。 这条路,第三次走了,伊拉草原在清亮的天空底下一片翠绿的景色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一年的路边,树叶上开始闪着金黄的颜色,远方的山峦苍茫,我第一次看见蓝得令我心碎的天空。 三年,三年,梅里一如往昔的令我向往。 我知道我又一次掉进了记忆,但我不担心,因为只有在这条路上,我的记忆才不会变成深渊。 车经过纳帕海的时候,我不由得说:听听《温暖》吧…… 奔子栏日益的繁华喧嚣。 我依旧坐在那个临街的高台阶上,伸长了腿晒着太阳,矮矮的竹椅吱吱呀呀的响着,这一切仿佛被冻住的时空刚刚化开,熟悉的让我产生错觉。天气很热,我在路边买了一口袋小西红柿,还有两只当地产的小小的西瓜,就这么两样东西,卖水果的大姐算了半天还是算错了,等我拎着口袋走回饭馆才反应过来,少收了我三块。 我跑回街对面把钱给她,大姐嘿嘿笑着看起来也不怎么惊喜的样子。 那就算了吧,这么点钱。大哥坐在阴凉里小口嘬着他的普洱。 那可不行,一百万以下的便宜我从来不占!我说着跑去向老板娘借了把足有一尺长的窄刃刀来切瓜。 再说了,我今天还要看到卡瓦格博呢! 我完全不知道这种恨不得可以砍树的大刀怎么用,大哥实在看不下去我攥着刀晃晃悠悠的手,接过去嘁吃咔嚓几下就把瓜切完了。 西瓜很小,但是毫不含糊的粉红的脆沙瓤,一口吃下去,幸福得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生活真他妈的美好! 转过白茫雪山的垭口,公路开始绵长的下坡,我停止了几乎一路喋喋不休的絮叨,习惯性的注视着西边群山叠嶂背后的天空。 我在等待享受那个峰回路转之间第一眼撞入视野的瞬间。 西边的天空里,云飞速的变幻着。 大哥好像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了一句:哎呀,有云。不然应该可以看到了。说完,小心翼翼的觑了我一眼。 我反而笑了,想起了三年前我一路惴惴的不停的问他:会看到么?什么时候可以看到? 我说,放心吧,会看到的。 迎宾台已经修葺一新,路边的土坡已经变成了崭新的木板。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阳光已经如水般泼洒下来,青灰色的天空中的云变得雪白,大朵朵拖着巨大的阴影飞速掠过。 下午的梅里,被阳光和瓦蓝的天空映得一片淡淡的青蓝色,好像下一秒钟就要融化在天空里似的。 我看着他,云在他的峰顶堆积着,再迅速的散开,那熟悉的如一颗硕大钻石般闪烁的峰尖在变幻的云朵之间忽隐忽现。 三年之间,一切都变了。 只有卡瓦格博依旧美好如初。 瑛儿后来跟我说:他看见你,一定都笑了。 飞来寺大兴土木的工程还没完工,214国道西侧,原来可以直捣澜沧江面的大陡坡上起了一堵高墙,墙面起伏的高度正好把在公路上看见雪山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和大哥指着这堵灰不溜秋的墙说,以后看梅里,该买票了。 阿弥陀佛!我心里暗自念道:幸亏,我趁他还是原来的样子的时候,曾经来过! 这么一来,公路最北侧的那个酒店,因为前面毫无遮拦,地理位置一瞬间变得的优越和完美起来。 我把背包扔进房间,拖过一把扶手椅,端了被滚烫的茶踏踏实实的坐在了阳光灿烂的走廊里。 卡瓦格博,我回家来了。 趁着黄昏前那点尖利的阳光,我和River忙不迭的把穿了两天的衣服洗了晾到天台上去。 澜沧江谷里刮过来的风开始渗出透骨的凉意。 梅里逐渐地变成深蓝色的一道剪影,与天空接壤的地方嵌着金灿灿的边儿。 阳光转瞬即逝,深不见底的夜幕降临。 一轮明月停在夜空之中,雪山在月光下宁静安详宛若凝脂。 多么令人期待的晴朗的夜色! 临睡前,我把天台的衣服收了下来——我RP再好,也不敢妄然预测梅里的天气。 夜里依旧醒来了一次,然后撩开窗帘向外看看,踏实的继续睡了。 海拔三千米之上,我的失眠顽症瞬间自愈。 早晨起床的时候,天仍然漆黑一团,很冷,我穿了几乎所有的衣服才敢拉开窗户,冰凉的风一下子涌了进来。峡谷对面,暗淡的夜色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大团暗紫色的云层令人窒息的横亘在山间。 River也披着衣服出来看,我说:没关系,等吧。 裤子依旧是潮的,我拎着相机和湿裤子上到天台,重新晾好衣服,把冲锋衣的各种扣子扣得密不透风,默默注视着对面的山峦。 风很凉,一会儿整个人都被吹透了,陆续有人上来,老D和River在我旁边支着三脚架,天亮得很快,眼瞅着东边的天空就像被水洇了似的渐渐变成了亮青色,山间那团云像水一样流动起来,翻卷着朝北方迅速的移动着。 卡瓦格博的山顶依然云雾缭绕,但云的形态瞬息万变,神山山脊上那些熟悉的雪线的线条在云的缝隙中时隐时现,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能引发等待着的人群里发出一片感叹的声音。 我喜欢这样的等待,他清晰地让我感觉到希望的无法预知但撩人心弦的美好。 云逐渐的变成金红色的时候,我知道阳光已经照耀在山尖上了,虽然我还不能看到他。 但我知道,卡瓦格博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逐渐被天色染成奶白色的流云渐渐的被扯成缠绕在山腰里的丝带,仅仅过了十分钟,向一层层撩开的幕布似的,云渐渐淡去,他那金字塔般的完美山尖出现在清晨紫色的天空之下,沉静的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华。 整个世界匍匐在他的脚下,静默无声。 太美好了! 巨大的幸福感依然如厚重的铅门一样瞬间向我砸来令我无法呼吸! 无论我见到他多少次,无论我去过多少地方,无论看到什么样的美景,他的美好依然如此无以伦比无人可及! 眼泪瞬间模糊了清晰的景色。 早晨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我走在去往飞来寺的路上,心里依然被巨大的幸福感充溢着,对大哥催促吃早饭的电话置若罔闻。早熟的青稞在阳光里闪着柔软的金色光芒,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山崖边的飞来寺小金顶上升起的桑烟,新鲜松枝燃烧后的清甜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沁人心脾。 那块玛尼石,安静的立在转经筒的墙角,依然是我当时放的位置,只不过它的旁边多了一块暗青色的片岩,上面朴素的刻着简单的阴文六字真言。 真好。你在这里终于不再孤单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哥心急火燎的催着我们赶紧上路:要是遇到堵车,晚上都赶不到芒康。我赶忙上天台去收衣服,我知道大哥是了解我的,如果他不硬把我拖走,我可以完全丧失时间概念的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天台上已经空无一人,重新聚集起来的厚厚的云层又把卡瓦格博完全遮住,我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愣在了那里。 我晾在绳子上的裤子不见了。 这之后的半个小时里场面有点慌张,旅馆的小服务员山前山后的帮我找,老板娘信誓旦旦的让我相信他们的服务员肯定是清白的,大哥甚至跑到公路对面望峡谷的陡坡里张望了一下,说恐怕是被风吹走了。 我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徒劳的,上一次在这里因为被风吹跑了我的一件Tshirt已经让我长了记性,所以这一次我连夹子都不信任,是用裤子上的扣子把它系在绳上的。所以它的丢失只有一种可能。 重新上路的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劝我心情好一点,我倒不怎么心疼,说每次来梅里都会丢点东西在这儿,全当留个念想吧。何况它已经在我身边呆的够本了甚至我曾经把它写进了我的新疆游记里。 只不过,我担心的是,我怎么用剩下的两条裤子扛过整个旅程呢? 在梅里大峡谷最陡峭的峭壁上,214国道分出一个小小的三岔口,路牌上清晰地标着,左转明永,右转盐井。 我们的车倏地右转,掠过了岔口。 我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一次终于可以往右边走了! 从此之后的旅程变得崭新而陌生。 让我所有的记忆,都永远的留在梅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