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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从何处升起-----土耳其印象 (四) |
2011-10-24lvping.com |
难以锚定的灵魂 表演旋转舞的场所,很像一个洪荒年代的洞窟。穹顶一律装修成突兀不平的岩石效果。背景灯为幽暗的红光,观者围坐的的钢化玻璃舞台竟然泛着蓝色,所有人的颜面因此形同鬼魅。 最先是九人的乐者登场,穿着玄色的外袍,戴着赭黄的峨冠。二人吹笛,一人提琴,一人扬琴,一人手鼓,一人大鼓,三人歌唱。 一歌者起立吟唱,垂眉叩首,似有无限的伤感与苦楚。五人舞者缓缓入场,皆着黑袍,戴高帽,成环形肃立。此刻,笛声哀恸,孤独无助之氛围遍被全场。舞者缓步趋前,继而走圆场,右手扪胸,虔诚而凝重。歌者全体提高声调,舞者脱去黑袍,一身皆素。双手交叉抱肩,然后引手由肩部缓慢向上,开始逆时针旋转。旋转加速时头部偏向身体右侧,拖地长裙舒展成花朵状,一手心扬向上天,一手心指向地面。五人旋转减速,再行换位。一人在场中重新起舞,引导余者共同进退。一人自转,四人公转。此时,歌者的嗓音渐次高亢,鼓声亦作激愤。场中舞者步幅加快,飞旋的长裙连成一片白色波澜。它们不停顿地依次掠过观者眼前。急骤的飞旋,无法停顿,节奏愈来愈快,天地人似乎融为一体,苍生灵魂在无休止地飞升—飞升—飞升。 如是再三再四后,乐者节奏趋缓,五个似有无限能量的白色精灵停止在台中。穿回黑袍,跪地叩首。歌者的音调似乎传达出万能的安拉的信息,乐者全体起立致礼,舞者依次退场。 旋转舞者相信万物无时无刻都在旋转,人也与宇宙中的星球一起旋转,人出生至逝世,从年轻、长大、老去,都是一个循环,生生不息,犹如旋转不停。 神秘的旋转舞仪式源自同样神秘的13世纪天才哲人与诗人莫拉维•贾拉鲁丁•鲁米所创建的苏菲派分支梅夫拉维教派。据说苦修中的诗人鲁米,当年在土耳其中部城市科尼亚定居时,因听到铁匠铺的敲击声,而感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情不自禁地旋转起来没有停歇,感受到了与宇宙安拉的对话。 砺志苦修的苏菲教徒,以泛神论的神秘主义特征而著称于世。凯末尔改革时期,因为卷入反政府的暴乱,当局用高压手段取缔了这个教派,但今天伊斯坦布尔的旅游区,到处张贴着旋转舞的演出广告,蓝眼睛、大鼻子的欧洲游客成为主要拥趸。 如果说,旋转舞演出的遍地开花还更多地出于商业考虑的话,那么,笔者在行程中感受的宗教氛围应该是社会变化的某种指针。到处可以看到新建立的清真寺的圆顶和宣礼塔的尖顶,即使是老旧的清真寺,应用新材料的外墙装潢和新的夜景灯光的装修也使它们华丽炫目,受人尊崇。所经大小城镇,共同的景观是,每天全民定时遵守的五次礼拜时间一到,林立的寺堂里,高音喇叭共同播放着同一段祈祷词,虽然我们不懂的其中的含义,但因为有音波传递时间差的缘故,听起来很像抑扬顿挫的男高音二部轮唱,此起彼伏,愉悦着外来者的听觉神经。 敏感的外国观察者经常以头巾指数衡量土耳其的宗教回归潮的大体走势。杰妮‧瓦尔德是美国波士顿大学教授﹐对土耳其妇女权益问题有专门研究。 她认为在土耳其﹐基层的民众坚守伊斯兰﹐而世俗化只在上层社会流行﹐所以出入官场的人都不习惯看到有女子戴盖头﹐但是过去的十年形势在发生变化。她说﹕“在过去﹐女子戴盖头是落后意识的表现﹐头脑中没有先进的西方文化﹐是乡下农民的习惯。根据统计﹐目前土耳其﹐至少有60%的妇女都戴盖头﹐成为新的社会风尚﹐戴盖头的女子越来越多。” 土耳其近百年来的社会改革曾经把禁止妇女戴盖头当做把伊斯兰信徒从落后意识中“解放”出来,向西方看齐的重要措施﹐而近年来兴起的伊斯兰文化复兴运动中﹐各种声音要求从法律上解除盖头禁令,从根本上承认土耳其回归伊斯兰的合法性﹐甚至被舆论视为土耳其社会进步不可逆转的必然趋势。 延续千年的政教合一的社会结构曾经被土耳其革命与改革的暴风骤雨所摧毁,今天,我们又要唱毛宁的《涛声依旧》了吗? 为什么西方化、世俗化近一百年后,事情好像又要从原点重新开始? 国内宗教---伊斯兰宗教与西亚中东问题专家学者们的意见大致如下。 国际大背景是,伊斯兰复兴运动对土耳其社会政治文化的持续冲击与影响。 国内小背景则较为错综复杂。主要原因至少有三:一是上世纪初凯末尔激进的社会变革在土耳其宗教势力比较强大的农村地区引起的强烈反弹;土耳其实际上没有实现严格意义上政教分离,而是建立了一种国家干预型的政教关系,是一种国家管理下的世俗主义模式。二是几个世纪以来,西方帝国主义与殖民主义侵略给有强烈民族自豪感的土耳其人民造成的心理创伤,以及上溯一、二个世纪迄今西方人对土耳其的民族优越感与宗教优越感,在土耳其人心目中对西方化和反伊斯兰化的反感;三是包括美国等西方国家在土耳其明显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存在,以及土耳其与欧盟相互关系中欧盟及成员国对土耳其的“不公正”待遇等。 战后,土耳其在凯末尔主义指导下的现代化过程积累了多种社会和经济矛盾。诸如社会两极分化加剧、贪污腐败日盛、通胀成为经济发展的痼疾、社会持续动荡,导致三次军人干政。凯末尔主义不能回答和解决现代化进程中出现的诸多新问题。土耳其的知识分子开始怀疑凯末尔主义的现代化道路,转而在伊斯兰传统中寻找解决方法。 笔者旅行途中观察到,越是大的城市,头巾指数越低。反之,小的城镇、远离伊斯坦布尔的东部农村,头巾指数明显升高。多年的经济发展还不足以改变现存的二元化社会结构。土耳其的城市和农村,分别是世俗化和宗教化的大本营。随着经济的发展,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市,理念的差异与碰撞在土耳其社会逐渐显露。战后,随着国家民主化进程加速,农民和他们的进城打工同盟军开始用自己的多数选票逼迫历届民选政府从凯末尔的世俗主义逐步后退、重新迈向伊斯兰化,有人称之为民主化的悖论。 伊斯兰教是和生活最贴近的宗教,也是干预生活能力最强的宗教。它是一种宗教,也可以说是一种生活习俗,社会制度,是一部法律,是包罗万象的。出生在伊斯兰世界,天生就是一个穆斯林,宗教贯穿于整个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影响力无所不在。 伊斯兰教的加速扩展也是近年来世界宗教发展的新动态。世界上信奉宗教的人口约为四十亿左右,伊斯兰教人口2006年就已经达到了世界人口的将近五分之一,成为世界信众最多的单一教派,超过了天主教,紧随其后的是佛教、印度教、东正教和其他少数教派,不信仰宗教的大约为13亿人口,占大约20%左右。据预测,.到2050年,穆斯林将占世界人口的30%。如今,26个国家宣布伊斯兰为国教,22个国家穆斯林人口占人口多数,160多个国家已加入伊斯兰会议组织。黑非洲有2亿伊斯兰教人口,约占总人口的1/3,更不用说拥有2亿多人口和137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从阿拉伯世界开始经北非、中东、西亚、中亚、南亚一直延续到东南亚的所谓伊斯兰教的“绿带”了。 在这种国际和国内大小背景下认识伊斯兰教在现代土耳其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与作用,认识为何土耳其的伊斯兰人口高达95%以上,我们就不会迷茫,不会误判,也不会认为凯末尔的遗产已经被一风吹掉。正确的判断是,任何大的社会改革都不会一劳永逸,也需要反思和整理。这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中,激进拉升后的必要调整和回档。宗教影响在回潮,但世俗化也在发展。现代化没有中断,西方化也许难以通行,但西方思想和风俗影响长期存在。正如伯纳德·刘易斯所说的,在公共生活的大部分和重要领域内,改革已经完成而且不可逆转。 世俗与宗教,现代与传统,效率与公正,纠缠共存在一个社会共同体中,此伏彼起,在新的游戏规则中塑造着发展中的土耳其社会新的面貌。 宗教,的确是一个复杂的社会变量。任何伊斯兰国家的社会变革都需要和现存的宗教力量进行良性互动。宗教的本质是对其信仰的精神性的终极追求。对于大多数没有严格意义的宗教信仰的中国人来说,了解宗教,认识宗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在认识世界并最终认识自己。不了解宗教,就很难深刻认识外部世界的真相与复杂关联性。 就像我们不一定认同重视人的内心修炼和精神生活的苏菲教派的教义教旨,但可以去欣赏旋转舞表演,更不妨碍我们喜爱被许多研究者认为其影响力甚至超过但丁和莎士比亚的天才诗人鲁米的诗歌《在春天走进果园》---- 如果你所爱的人 拥有火一般的生活 那就和他一起燃烧 在充满痛苦的黑夜 做一支蜡烛 燃到天明 只要你一路向前 你的身心肯定会 重获喜悦 你并非孤单一人 你抵得上成百上千 只要点亮你的明灯 因为一团生的火焰 好过 一千个死的灵魂 |
转自:http://www.lvping.com/showjournal-d258-r1336370-journals.html193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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