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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游记十札：南湖＆泰陵
游记十札：南湖＆泰陵[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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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景三郎
一、
是否参加此次出游让我颇费踟躇。先是没完没了的叠加而来的公务让我晕头晕脑着急上火感了冒，我每次感冒吃些药一周准好，如此算计得下周二三才能过关的，偏偏周五还是夜班，保不准出现在南湖的会是一病秧子形象多让朋友们扫兴。于是哥哥巫几次电邀我都没定准去还是不去，倒不是俺难请啊。
周四破例病休了半天，周五感觉好多了，只是有些咳嗽，于是开始鼓动自己：咳嗽算什么，咳嗽就不出行了？古人得了什么痨都照样寄情山水。晚上夜班时同事小韩知我明天有旅行计划提出替我值一次，我就坡下驴前半夜就回家准备东西了，天意人意不可违，驴行计划就这么就坡下了也。
二、
上车后挨快乐的小驴而坐，他拿出一撂地图我们一起研究。没成想，右侧坐着的下颌几丝长须团成一团的胖男生竟是熟知已久的娃娃秀，念是在公交车上，网友网名是公共场合的忌语，不便一一指认，相识的不相识的相视一笑便比这键盘显示器活泛多了。
从易县分乘二辆面包赴南湖，我坐副驾驶位，回首见我认识的几位全没上这辆车，只有一文弱男生（后才知人家是军校硕士生，受过若干年体能训练并不文弱的，以貌取人谬矣），余皆二十岁左右的美眉，心想这要碰到坏人坏事偶的责任重大呢。趁司机下车借路条我回身问各位怎么称呼，几位象回答老师提问一样流利的报名，都是真名，而整天泡坛子一脑子的网名都对不上号，报完后只记得刘李杨等几个姓氏，谁是谁还是没搞清，我没来得及报自己名司机就上来了，便开始与之边走边谈。
几句后便知司机是个实在人，谈过当地农民的税费问题后他得意的说自己不种地了，在县城买了房，脸上泛出自足的快乐，一个生活上自足的人不会是歹人，是个体的经验也是社会学意义上稳定的重要前提。我发现沿路有梁格庄，而目的地又是安格庄，想起我老家是写做“各庄”的且多个靳字，如刘靳各庄、乔靳各庄等，便问司机这是为什么，这司机支吾着不知我所云，显然这问题对他有点深，嘿，自己转念想也笑自己笨，北方方言就是二四不分嘛，二声写出来是格四声写出来就是各，我老家人嗓门高口音硬于是就是四声各，多余的底气没得用就加了个衍字靳呗。况且村庄的命名先有其音因音找字也是明摆着的事嘛。
一路攀谈加胡思，却冷落了同车的网友，她们（只一个他）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得透着八十年代人特有的快活。一下车便有一女子追上来抬脚指向我，权作打招呼：“哎，你是哪里的？”我不好明说，答：“一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后知此女子网名朵朵儿。
三、
大家此次选定南湖之行大多是由于受到那则介绍南湖的资料的诱惑，刚才我查了一下，那资料出自长城在线网站的旅游版，它是这样定义南湖的：“易县南湖位于县城西南30公里处，是50年代利用四周高耸的山势而修建的一座人工湖。”它巧妙的绕过了水库一词，而代之以人工湖，人文气息一下子浓了许多，也就多了旅游的诱惑度。
然而车没到站映入我等眼帘的分明是一座庞大的水泥建筑，这大坝这大湖全是人工呢，加之当时雾大能见度很差，无法看到远山秀丽与否，连这湖也形不成整体的景观印象。窄近提议大家先绕湖一周爬爬山，天放晴后再登船赏景。左转没路，于是沿大坝北行想看看从西部右转有没有路。老远就听见枪声，与这巨大的自然水域的风格很不协调，想到近坝时看到驻库武警部队的牌子，既是水库要地驻兵卫守打打耙练练武不为过能容忍，直到近前才发现不是战士练兵，是北京车号的一行客人在坝上过枪瘾呢，有武警战士为他们装弹校枪得侍候着，我见持枪者态度极不严肃，不能稳当持枪，忙拉众网友后撤以免流弹之袭。
与码头经理一阵讨价还价后上了船，船主说只能游小桂林与凤凰山两个景点，其余的景点没什么，这可与资料上的介绍大相径庭，见船主夫妇属老实本份之人，并且答应我们可以把我们放到想去的地方，要回来时再去接我们，便依了他二人。船主一路向我们指点了仙人洞、大脚印等景点，只是山水相连处皆为绝壁我等不得近前，只得听听了事。后至小桂林，水光清澈，山影其间，有几分灵气在，大桂林我无缘见得，小桂林就任它这样叫吧。仙人桥所在处为一山谷，我等弃船而上，谷中草木繁茂，苔湿且滑，几位摄友小心立定后拍照若干，沿一绝壁间小路行数十米后乃下。
四、
凤凰山下有缓坡沙滩，山脚处有几顶野营的帐篷，三五处马扎上有闲逸者木然端坐着垂钓，山阴处芦苇处处，几艘双浆小木船在水上飘荡，颇有几分《水浒传》的意境。我等上岸席地野餐嬉闹一阵，听山顶钟声阵阵，知有寺庙忙登山一观。我问明寺中供的是观音便在山下请得一仔香带上。
穿过一曲密不见光的林间小径到得山顶，见寺前有一古柏，称有千余年高龄，还受过康熙帝的皇封呢，只是那招牌写得前言接不上后语，刘秀射箭什么的不知所云，树上有钟一口，说是连敲三下便得吉祥，我本不信可不敲岂不成了咒我，于是过了一回乡村教师的瘾。所谓的寺庙不过为一间三面墙的砖瓦厅堂，正中所塑的观音很有几分鬼气，不过既然顶的是观音的名号我只得例行跪拜。见同行网友采菊已焚香而起，那守寺的老汉从旁侧拿起一张黄色冥币点着,口中说顺带给什么老母烧点这寺是我们借钱建的多少不限得捐点钱，我抬头才发现供桌上砖头压着四张十元面值的人民币，孤魂野鬼也敢盘踞佛堂，我心中腾的火起，喝道：不能给。那老汉不动声色仍然喃喃的如乞丐样说他们如何不容易，我不与理会径自去那蜡烛上点香，点了半天那把香光黑却不起火苗，转念想心中有火如何理佛事呢，于是调动正念驱逐恶念，先将这怒的由头止住，想：不管她什么老母先打发了再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强龙不压地头蛇嘛。静极生动，香火苗腾的旺起，遂低头拜下，一念不生。那老头涎然的笑道：先生你的香真旺！我无语起身，掏一块钱付了那冥币的帐，一块钱压向那砖头与那四十元幌子并在了一起，想这易州境内物价较低，够那X老母一天的花费吧！
寺后丛林中一女子惊呼有蛇，前去一看是一条把来粗二米多长的蛇皮，哥哥巫忙近前拍照，寺中老汉闻声赶来说此山中确有巨莽，这条还算小的，你们如看到且莫惊扰，它与你会相安无事的。又想起那借菩萨光的老母，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小心进了人家的窝这算谁惊忧谁呢，如此想来颇破坏了几分旅游的兴致，在山顶上的众驴友合影想必我也是不太自然吧。
五、
下得凤凰山，登船回程，女船主指着远处雾霭中的一平缓山地说，北京某局已花六十万将它买下，并啧啧慨叹六十万以外的砖瓦石料还得多少钱。其实这官那府里的勾当岂是一介船夫所能明了的，他们只能算计一天的收入与支出，在意的只是自己能揽几桩活计和码头经理的盘剥后能剩几何，而另一方面它们关注的看破的却往往是大事，三国开篇有云：白发渔樵江渚上，浪花飞尽英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在那女船主憨厚的笑容背后我似乎看到那北京某局大人为砖瓦石料为个人荣辱而紧锁的眉头。
女船主体态健壮，红皮肤，话不多，无疑算不得一个好导游，但她很实在，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尽可能多的讲给游客听，且是易州土音。她指着船的左侧的小山丘说那里曾是李密屯粮之所，我想如此小山能屯多少粮呢？旁边网友提醒才想起这里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才建的水库，此前的水位要下降五十米来看的，那小山就算不得小了。此时的船老大玩起了花样，这船忽向左歪忽向右歪，惹得美眉们阵阵尖叫。而我兀自望着水面痴想，想这水库时代之前的易水河上游的景况，思路断绝，一点脉也摸不着。上周与一风水大师闲聊，他说他能看出学生坟道士和尚坟孤女坟横死坟和夫妻合欢坟等，现在想来他唯一落下的唯有这水坟，被水覆盖的坟他能不能找到呢，这水一定会阻隔他的天聪慧眼吧。
易水河是一条英雄的河，它的声名与一群英雄的声名互动。以声名为序：荆轲、太子丹、高渐离、樊于期、田光、燕昭王等。英雄的足迹不止于都城，他们或挥戈于原野或奔走于天涯，而这易水河是他们的必经之地，遥想两千年前的易水河，一定也如今天一样雾霭沉沉，木舟悠悠，耳畔有这汩汩的水声风声伴着妇人的款款软语，心中却抱着怀天下卫家国的豪情吧。高渐离对荆轲的击筑相送该是在都城的南郊码头，荆壮士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朋友远去，都城飘出了英雄的视线，荆壮士逆流而上，看着易水河上游这秀丽的山川和自由翔集的群鸟，他心中是否生过悔意，拉远看，刺秦大计不过是一伙少壮政客以远古道义而非政治原则导演的一场恐怖活动。唯有身后埋于慕陵的道光皇帝生前对此有过深刻的思考： 谁怜慷慨水滨歌／速祸燕丹可奈何／骏骨不求空启衅／乌头有誓漫挥戈／原须量力方安辑／若早勤民免侧颇／弱吐强吞堪浩叹／萧萧风送古来波。
南湖的风景所赏不多，能引发些思考也算得是收获吧。
六、
河道干涸，放弃了舟辑的现代人仍然过着交通不发达的生活，离开南湖我们租了两次共三辆车才到的西陵，先前我与小驴一同挤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偏又是颠簸的山路，四肢放之无地，很是难堪。此时才想起小驴曾把自助游戏称为自虐游，信然。自助自有自助的快乐，自虐一把又如何，此中况味是休闲游的甜旅所无法想象的。
同车中有一女子网名山谷清幽，印象中举止安静，眼很大，总是诧异的睁开的样子，声音很柔。没成想她却读过我的许多贴子，其他网友也对我贴子中的一些语句记忆较深，这让我在自美的同时也觉得惶愧，这个包袱断然背不得，起码眼前让我不能忘形于山水吧，清空清空，置于自然的怀抱中就该将一切的人间功利将一切的身份虚荣全部清空，清空后才能荡涤身心才能昭见真性。
七、
夜宿九龙山庄，果然是山庄，没有空调没有电扇没有蚊香没有热水没有窗帘，临时为女士房贴了玻璃彩纸。可这比夜宿石崖要强多了吧。
与山庄一路之隔便是著名的泰陵，一行人溜达到一林边空地，有一女子支起烤箱叫卖烧烤，便围坐于一长条石桌喊摊主开烤，脚前的河中系着一排木船，男船主也是烧烤摊的摊主，过来边帮忙侍候边兜揽他的木船生意，我们只理会喝酒叉肉，好不热闹。
席间大家尊我为老大，推我坐主位，一贯风趣的窄近将一支手电筒立在我跟前说这是老大的权杖。既是老大就要有所表现，我端酒与大家挨个cheer了一次并一一通报姓名网名。娃娃秀笑料叠出，只是他因一时生理原因喝酒不是太尽性，时不时还要去林间见他的约翰。起先的人流车流较多，整个环境充满烟火气，后来夜幕降临，车没了人少了，连附近宾馆的高音喇叭也住了，脚下身后皆神秘的皇陵，鸟处笼中笼就是世界，我们处在皇陵想必我们已坐在了雍正爷的手掌中，他在慈爱的看着三百年后的青年们嬉闹呢，他一定会发出武则天一样的慨叹吧：朕愿用大清江山换你等十年青春，可是天意不可违，换不了呢。河畔灯光明灭，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哥哥巫女友为大家忙碌着，想必大家都替哥哥巫感到幸福吧。
食毕大家用手电照着看这长石桌上狼籍的酒瓶与羊肉串儿棍，一阵哄笑将彼此的兴致引向高潮，相约夜探皇陵，有的美眉说出了心中的怕可谁也不愿意就此回宾馆，于是相约不要让任何人掉队，小驴的对讲机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夜色很浓，能见度不过一米吧，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而我们更加上人多的广场效应，皇陵是探不出子丑寅卯的，这气氛却很诱人。行至一方型古楼前天上开始掉雨点，于是大家登上那古楼的台基暂避，我隔着那古楼的门缝朝里照问旁边的女孩敢不敢看，她却反激我先来，没等我朝里望她径自朝里望去，说里边是王八驮石碑。
雨是很感性的精灵，他总能引发我的诗意，而今它也诱发着大家的游兴，纷纷支伞沿那方楼右侧的神道前行，伞少人多只得合用，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自己也感到重回少年般的喜悦，反问自己怕不，心里没一丝毫的怕，感觉所有的帝王都有着慈父一样的胸怀，他们从幼年就以天下为家，死后如神是会继续福佑他的子民的，况且自己一直对雍正心存敬意的，真的不怕。
边走边聊，边继续盲人摸陵，我用手电照见林间有一方型石柱，上有花纹不便近前只得留待次日看个究竟。窄近曾来过泰陵，他说前边两侧有石像生，第一对是狮子，大家一齐朝右侧那只走去，我说摸它的某个部位就能生儿子，结果没人搭茬却连头也没人好意思摸了。有人问左侧那只一样不，我说那一只与这只不同，这只为雄那只为雌，有人不信，恰在此时空中一道闪电雨点加大，如有神助，大家一窝蜂样拥在了一起，几只伞边搭边成一张大伞，这大地这大雨这大伞营造了天人合一的意境，大家一下子沉寂了两三秒，我脑中闪出一个词：萍聚。萍水相逢，我们是萍还是水，我们或许是鱼，自由的不经意的走到一起，聚于这一伞浮萍之下，大自然的恶作剧面前这伞就成了瞬间缘就的屋顶，人性复归于无始无终的天性，瞬间便是永恒。
然则人毕竟是人，老天不可能让人过久的耽于人神共舞的妙境，一道强烈的闪电照亮彼此过近的距离，道德律的廉耻心理回到了每个人的心头，顾不得大雨浇透衣衫朝来时路奔去。
八、
回到客房望着包中的雨衣发呆，自恃带了你便不愁下雨，谁知终于淋透却没有可换的衣裳，还好，落荡鸡换好心情，老天总算公平。忙穿上睡裤将湿衣服找地儿搭起。
大家都忙碌清了，同屋的二位躺在床上分析着网友间A恋着B，B却恋着C，一个认真的说一个很在意的听，我心中暗笑，记得做教师时学生常因集体活动中男女生的肢体偶而接触而有人窍窍私语说二人如何如何了，我便会给学生讲起大和尚背妇人过河小和尚却睡不着觉的故事，往往是旁人替当事人操心，而当事人却蒙然未知。
听外边安静了，我便到门外廊上的水管处洗漱，夜色正浓，雨还在下，廊间一排柏树挂满了果，松柏只应坟上有，家居之处有些“慎”呢，对面的狗圈中狗在呜呜的发着喉舌音。我洗脸毕猛然见旁侧一米处站一素衣女子，顿时我感觉毛发直立，忙伸手从井台上抓起眼镜来看，原是一折叠起来的餐桌，方知自己累了，容易眼离见鬼，忙匆匆擦洗了几下身子回了屋。叹这皇陵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吃陵的人更容易整出些鬼魂吓人，如那观音如来不可怕，侍候观音如来的老汉老母却难缠的很。
爱情是少年人的旗帜，回屋后这旗帜还在那二位的话题间烈烈起舞，这也可例证出我的小网友们的单纯可爱。我插不上话只得躺下回味今天的一切，见窗外的矮山上树影晃动，床头的多极插座的指示灯在明灭的闪，恍惚间记起近来自己累极有说梦话的毛病，于是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说梦话，好梦说不得，恶梦喊出来也不体面。一觉天亮，无梦。
九、
感谢窄近选择了泰陵来游，因为它是清西陵的正源也是清西陵中的精品，感谢窄近指给大家正确的游览路线少走好多的冤枉路。
从那三架牌楼就可以看出雍乾朝建筑风格的恢弘大气，这与国力有关也有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的健康蓬勃有关。从大红门起大家都走正中的神道，想体味当年天子祭祀的心态。连皇族们更衣的厕所也不放过，水道、屋檐、泥墙与各屋功用研究了个遍，朵朵儿还真到里边如了回厕，不知内里可有帝后般的况味，我见那厕所泥砖全新知是翻修后的产物，便认定这正中的殿才是当年的厕所，欲绕殿一周找个整体的概念，却被屋角的狗声吓住未能如愿。
过了平桥从小摊上购得介绍清西陵的书二本，朵朵儿却看得很是认真，不客气的纠正我刚才的猜测，说她们刚才去的就是当年的厕所，当中的殿是皇上朝服换素服的地方。心知此女不俗，我断不能不懂装懂妄自穿凿呀。她一路按书索骥，我却只顾揣摩细节留待回家后再看书构建整体印象。后来在神厨库前她追问我到底什么是歇山式建筑，我讲了半天没讲清，只得老实说等回去后帮你查查资料。这一代女孩子颇有一些朵朵儿这类，外在上如还珠格格般风风火火不顾理数，内心中却鬼精鬼精，识得人间况味，聪明多才偏扮得一脸顽劣，不可小觑也。
昨夜避雨的那处方型古楼竟是圣德神功碑楼，里边一对贝尸（前字为三贝，后字为上尸下贝）上驮的便是“大清泰陵圣德神功碑”，是用于颂扬雍正的功德的。四围四根擎天柱，上刻蟠龙朵云很有皇家气象。
前行为五对石像生，依次为狮子、大象和文臣武将。白天将这神道看得仔细，青砖白石多有朽坏，可见海枯石烂未见得有多漫长。
皇陵中桥梁较多，分平桥和拱桥两种，可纹饰与作工也不是很精细，拱桥上多是荷叶净瓶火焰望柱雕饰，而平桥却朴拙的很，几乎没有什么纹饰，清陵对桥梁重视又不重视，个中就理暂且存疑。
古物最要讲究原汁原味，由于清西陵已列入世界文化遗产，该翻新的早翻新过了，只有如今仍当作厕所的具服殿和偏居一隅的井亭仍然保持着原貌，任其破败着，唯如此方能辨认岁月的印痕，遥想这几百年的沧桑。
发现皇陵中树木很多，奢侈的覆盖着广阔的土地。后从资料中得知清朝对于皇陵植树予以很优越的政策倾斜，八十年代初胡耀邦还专门来易县关照过加强绿化的问题。当时，我产生一个绝不会被采纳的想法，即：在人地压力如此巨大的今天，皇陵早已为国家和人民所有，何不将这皇陵间的土地充分利用，何不将当代一些文人名士艺术名流简葬于皇陵里的林间，只须一具石碑几株花树足矣，不事张扬，既不压皇家的威仪还能另添一处景观，如盖叫天之葬于西湖之滨意义等同。
过了小碑楼进了神厨库才有了些陵墓的味道，隆恩殿里布置的是雍正的生平展览，而我独对它澡井中的图案感兴趣。院子里祭祀大典的表演开始了我还在抄写雍正的楹联，待欲出去时见皇上已上了台阶，我立于门内成何体统，服务人员说你不能站在这，我后退便不能看到表演，于是一跃出了门槛，那皇上脸上一紧我自知惊了圣驾呢呵。
那皇上扮演得很老土，倒是那四个主持的大臣一板一眼很有满清的遗韵，那个喊话的司仪儒者鼻涕都挂在鼻尖上了也不擦依旧喊他的话，不知当年大清的正式祭典上这大臣流出的鼻涕按礼法是该擦呢还是不擦，又钻牛角尖了我。
坟前的方城之上建明楼，甚是宏伟，拾阶而上遇得三拔导游的讲解，讲词内容全为信史，从不装神弄鬼的象征附会，这是与其他旅游景点的不同之处。我发现那明楼正中的庙号碑侧有今人用黑墨题写了几行行草，书：我曾三次梦为皇上云云。可知书者有文化且擅书道，但这不妨碍他是个十足的疯子。
到宝顶上转了一圈，所谓的三和土无非也如村边坟地的黄土，这一大圈子的巍峨竟反衬出死亡的落寞。我重回明楼四下观望，见周匝青山溪水，果然好景致，极目天涯该是莫非王土，想这帝王死后的奢华正是不忍置天下于撒手的贪恋心态的表露。又想起那些生前丢了江山的君主该如何面对这些奢侈的拥有之放弃呢？天下取之不易，舍之更不易，很想回去一读溥仪的《我的后半生》，看他是如何面对这“舍”的课题的，如能舍得不为圣哲也当为巨擘了。 出得方城，见窄近在为夫人卷裤腿，众皆哄笑，窄近戏称自己回家后就是小鸟，还摆了个大鸟依人的POSE，我若有所悟，修一生尘缘若此，安贫乐道活得快乐，又有甚么舍得舍不得？
十、
回程的车上众皆倦极，我望着车窗外雨雾中的群山发呆，总觉这山上少了些景致，知是没了那些直立山崖的山羊，说是为了保护植被，山羊不得放养了，而圈养成本又高，所以好多农民放弃了养羊，山村的发展光堵能成么？
胡思乱想中我也眯了一会，醒来环顾四下，发现有一同行女孩睡梦中恬然滑倒在另一男子的肩头，而那男子却闭着眼幸福的哼唱什么，我心中一喜，仿佛听到满世界祝福的圣乐，唯愿这车开得再平稳些，切莫惊扰了这天作的好事。终于在车刹闸上客时女孩醒了，她羞涩不安的扭身望着窗外，少年心事当拿云，处子情怀总是诗，爱情会在这不经意的巧合中萌发么？
晚上，我吃罢晚饭洗过澡后躺在床上翻看那两本介绍西陵的书，不觉间昏然睡去，梦中与一群人闲侃，门外进一老者，后随一活泼女子朝大家挤眉弄眼，那清瘦老者也讲了些北方俚语与大家打趣，我呵呵的与那老者聊着，却见其余人皆战战惊惊目视桌面不敢言语，老者朝旁边茶几上指了指对我说：拿去吧。我伸手一拿却听叭嗒一声，梦醒，起身如厕，脚下却踩中一木质铅笔，想，雍正爷梦中赐笔，吉，如厕毕，乃披襟端坐草就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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