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广东游记-情满珠江，南风古灶，五百年不熄的窑

在风景之中，我偏向于喜欢自然的风光。很多人文故迹，在我看来，由于缺乏现世的生气，只有沉甸甸的历史撑着那数十上百元的门票，要去亲临一游，实在是容易让我索然的。

只有两个地方例外。

一个是都江堰。都江堰的伟大，来自于水。江水的在人类智慧的驾驭之下，收敛了了桀骜不逊，延续了数千年成都平原的繁荣，而我自己更是深深为这片养育了我的土地上，有这样的千年奇迹而感动，这种感动，随年月越久而越深刻，因离家越远而越浓郁。

而另外的一个，便是南风古灶了。

老朋友的新买的小车到广州一路接我到了佛山。正是从地铁坑口到佛山的一路，我才知道那么多黄飞鸿之外的佛山：祖庙、粤剧的起源、禅城的来历……时间就半个下午，朋友叫我选择一处他陪同前往。

茫然间，想起了他上次托人特意从这南国瓷都带回给我的小礼物，那瓷具是易碎的，而能够颠簸千里送到上海，我想正应该趁这机会当面称谢才是。朋友怪我见外。当初象牙塔的异性“哥们”，几年不见的老同学，毕业之后天各一方，见面居然是要来说谢谢的么。我心里一暖，想起刚刚在他新家里，其实还是第一次去，就随意走进厨房，翻出人家一双筷子就开始大嚼他中午烧好的红烧肉了——哪有半点生分和客气？所有的感觉，又回归当初校园里的彼此的随意亲切了……

心思正飘远了，他说时间有限，提议我二选一：要么去粤剧起源的祖庙，要么去南风古灶。

——南风古灶是什么？

——那是一个据说烧了近500年不熄的龙窑，至今还在使用中

——五百年不熄，延续至今？好呀！就去看它！

我的心忽然就有一种被激动的感觉。一窑延续了500年的炉火，就好像是一窑延续了500年鲜活的陶瓷历史。那些烧制过留存至今已经价值连城的陶瓷的古窑里，还在延续不断地出产着新的陶瓷，而这些新瓷，又将成为下一个五百年的人们将会仰止的历史的一页吧！这种感觉我实在说不好……

车过现代化的中国陶瓷城，在季华四路附近，就是南风古灶了。门票上印制的地址是：佛山市禅城区石湾镇高庙路6号，一个地址，点出了陶瓷之都的精髓坐标原点。

进门就看到四层宽大的台阶，中间的绿化带里鲜花和绿叶自上而下依次写出了古、窑、吐、艳四个字。台阶两侧，就是层层叠叠依阶而上的古窑。面对着，左手是高窑、右手是南风古窑。

黛瓦木梁之下，就是那些泥土夯出的灶口、窑炉。看旁边的说明文字，一次完整的烧窑需要经过四天。灶口边有些小小的观测口，师傅借着多年练就的眼力，仅靠肉眼来决定烧窑熄火的时机，而一窑制品的成败，就全靠师傅的智慧眼光了，这不是火眼金睛是什么？

我们在灶口处撩拨那些待烧的柴火时，一队“老外”随导游进来了。那些老外全是一色黄皮肤，却全是一口流利英文，因为开始导游妹妹关于“KILN”的发音偏差，导致他们对导游词一直不得要领，不知道在说什么，两方为此沟通了好久。我猜想，这些香蕉人或许是来寻根的？唉，一样的古老祖先，他们父辈也曾和我们一样用汉语这种悠久的语言交流，现在却要借助另外一个年轻的语言来沟通啦……

正好是两批制窑的间隙，拾级而上，我们弯进了龙窑的里面。这古老的龙窑，积累了五百年的龙气，据说在这个历史凝集出的神秘温和的空间走走，会是很有福气的事情。更有一种说法是：探龙窑、投龙胎、生贵子，呵呵，我就盼吧。在里面我们没有停留太久，想象着，在那些沉淀着历史的角落里，也许还躺着几百年前的碎瓷片吧？与历史同在，是不是也是指这样的时刻呢？

绕过古灶，高窑和南风古灶坡顶处分别立有一个大烟囱。其上象对联一般写着50、60年代或者那个特殊时期的话语——一个五百年的历史上沾染着五十年历史的痕迹，历史就是这么不断加新、重叠、延伸的吧……

古灶一侧，还有巨大的榕树。榕树的根节攀援在古灶石壁上，不时能发现某一匹石壁的砖石被注明了明代古窑砖，榕树旁有“古灶榕风”等内容的石刻铭牌，最有意思的一句是“有榕乃大”，忘记看是何朝何代的通假篡改了。五百年了，古窑不熄，而榕树也越发葱郁，能在这么高温又贫瘠的土质上生长到如此枝繁叶茂，都说是一个奇迹，窑工们称它“风水树”。

走下古灶坡，后面才是另一个清雅的所在，那些林立的小屋子是清代一位林姓进士的家宅。现在还住着些窑工。我还看到很多门口有象列木一样的门栅栏，很有粤地特色，最早注意到这种门，记得就是在《情满珠江》那片子里吧。

一些小房子里还有些正在描摹彩绘的小窑工，看样子好像不到二十岁，我还听到了有四川口音，问他们做这手艺多久了，居然有五六年了！细细的描、摹、点、染，最后是否能烧成成品还是一个问号，最后拿到外面，能卖到什么价钱呢？我没有问。想起以前大学后门那条热闹的小街夜市上沿着地摊摆着的货色，或许不产在这里，但应该也是这么慢慢描绘再烧制出来的吧，记得那价钱是2－3元/件，我们碰上喜欢了想买了去，还会讨价还价一番，老板让出个五毛一块的，我们才肯掏钱……

这南风古灶就像一个都市里的古村落，除了住着窑工、还有很多艺术家、以及经营陶瓷艺术品的小店和陶吧老板，出门的时候，我还看到一侧立着一个广告牌，写着这古灶旅游区里的旅馆价格，很实惠。

一窑五百年的火，不熄至今，古灶之外，人事皆非。我想，如果有机会能看到一双眼睛，从炉火焰色中洞察秋毫的眼睛，也许那个时候，还能感受到五百年前的某种生气与灵机吧。

就在那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忽然想起了都江堰。这一水一火浇铸出来的历史，不是一般的历史名胜，因为岁月没有能让其成为尘烟，而在我的心目中，便就此成了两个能让我感动的、真正感觉着伟大的名胜。

如果可以套用一个句子，我想说：因为鲜活，所以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