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的计划里是没有安排珠峰的,我想把它留到下次去阿里的时候一起去。但是在拉萨找住宿的经历实在让人疲惫,使我对赛马节前夕在那曲找旅馆没了信心,所以最后我放弃了那曲赛马节,改去珠峰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没时间找人包车,只能找旅行社了。8月6日上午我一直奔波于各旅行社之间,安排我的珠峰之行。好的方面是去珠峰的旅游线路都包含我本来就要去的羊卓雍错和扎什伦布寺。坏的方面是对于路线的通行情况说法不一,有人说珠峰根本就去不了因为有座桥被冲垮了,有人则说没问题能过去;有人说羊卓雍错现在不能去,有人则说羊卓雍错当然能去。而关于羊卓雍不能去的原因又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下雨把路冲毁了还没修好,另一种则是说前一阵羊卓雍错的藏民跟游客发生纠纷还在治理整顿。
互相矛盾的消息有时候比纯粹的坏消息更让人心烦。比如江孜古堡,所有的人都说那里在修路去不了,我也就干脆绝了这个念头。但有人说能去有人说不能去这实在让人无所适从。最后还是在西藏中国旅行社的一个营业部,那个业务员跟司机打电话核实后向我保证羊卓雍错和珠峰都可以走,我这才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签了合同。对了,拉萨基本上所有旅行社的珠峰线路都是散客拼团,4人一团。车辆一般都宣称是4500,合同上也都是这么写的。但据说还是有不少假4500的。事实上,我在去珠峰这条路上看到的越野车,只要有丰田的牌子,就统统都喷着4500的字样,只不过其中有一些4500的外形明显地和其他的4500不一样。
8月7日清晨,我在旅馆等到了司机。他开的是一辆白色的4500,是一个什么博达旅游公司的。同行的有一个重庆的小伙子,还有一对来自广州的老夫妻,看着也就60左右,一问才知道都已经快70了。我一下子对他们肃然起敬。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羊卓雍错。说是去羊卓雍错,其实只是去山顶上羊卓雍错的观景点而已。旅行社根本没有让你下到湖边的安排。但既然找了旅行社,我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一路路况都很好,根本没有道路冲毁的迹象。到了地方看到警察、保安什么的很多,看来藏民跟游客发生纠纷的说法可能更真实一些。在这里司机做了第一件让我不爽的事,我刚拿着相机下车他就对我说:“快一点啊,这里就10分钟时间。”其实这里又不能下到湖边,能做的也就是拍几张照片,就是让我自由活动我大概也会在10分钟之内回到车上,但听到这话还是很不舒服。其实羊卓雍错还是很美的,下次我会找机会再到湖边好好欣赏的。 (羊卓雍错全景)
(羊卓雍错的水色和岸边盛开的油菜花)
中午忘记是在哪里吃饭的了,反正是难吃的团餐。路上有限速,我们好几次在路边停下来等时间,但下午四点不到我们仍然到了日喀则。我本以为要先住下来,但司机带着我们先去了扎什伦布寺。在门口又是一句:“这里就1个小时时间啊。”实在是不明白,这里要9点钟才天黑,你让我们5点钟就出来干什么去?难道是去购物点?我可是特意问过这条线路没有购物安排的啊。实在是不想吵架破坏心情,我郁闷地走进了扎什伦布寺的大门。
扎什伦布寺里很多房子的外观都有些残破了。而且到处都是苍蝇乱飞。我到处乱走一通也没看到几个喇嘛。那尊号称最高的强巴佛倒是颇为可观。不过这天寺里停电,进了大殿以后就是一片漆黑,只能摸索着前进。
(扎什伦布寺)
出来以后我等着看司机是不是要带我们去购物,结果也没有。他直接把我们带到宾馆就让我们先休息了,说7点钟再叫我们一起去吃饭。晚饭是几辆车的人一起吃的,我这才知道这一天一共拼了4个散客团。晚饭后我找地方去上网,日喀则的网吧都不便宜,一般要4块/小时。
8月8日早晨,我们从日喀则出发奔赴定日。过定日边检站的时候办手续办了一个多小时。中午在定日吃饭。我们刚把车停下来,就有两个藏族小孩上来大声说:“叔叔给我糖!”我笑着摇头表示没带。那小孩紧接着又说:“叔叔给我铅笔!”我又笑着摇头表示没有。本以为他们会就此走开,可是那小孩居然一脸精明地指着我们的车尾箱向我示意,那意思显然是说:“我知道你把东西都放那儿了,快拿出来给我吧。”
我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到底是谁最先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拿糖拿铅笔给孩子的?看看你们把孩子们都变成什么样了?简直比乞丐还不如。乞丐还是为了生存的需要而乞讨,可这些孩子真的需要那么多糖、那么多铅笔吗?他们伸手要,根本不是因为他们需要,而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会给。这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一个游戏,他们可能根本不觉得这样做会损害他们的尊严。事实上,一支铅笔可以供一个节约的孩子用很久了。而一个失学的孩子就算有了一百支铅笔,他也无法因此免于失学的命运。要想帮助他们,最好的办法还是系统性地资助几个孩子上学。否则的话,随便给支铅笔还不如给个一块钱,让孩子想买啥买啥算了,说不定还真有孩子能把这钱攒下来交学费呢。
吃饭的时候有个孩子来兜售海螺化石。司机告诉我们别在这里买,大本营那里更多。这个建议算是司机一路上提得最有价值的建议了。吃完饭司机帮我们买了珠峰的门票,然后大家继续上路。
去珠峰的路上有两道检查站要查门票——对于这个安排我始终不能理解。我们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道,却在第二道关卡被拦了下来。原因很简单:检票的同志发现司机给的票里面有一张盖的是7月18日的戳子,而不是当天的8月8日。司机争辩说在第一道关卡他们盖完了就是这么给回来的,而且既然票的总数没错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作为旁观的乘客我们当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司机既然这么说了我们显然也不能站出来指责他,毕竟,按那对老夫妻的话说:“我们的命都在他手上呢。”
检查站的同志应该说还是很敬业的,一方面始终保持了良好的态度。一方面也绝不放我们过去,而是让司机回到第一个检查站去把事情搞清楚。司机看看混不过去只好往回开。这一来一回就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而且事情好像也没完全解决。检查站只是因为不想耽误我们太多时间而让我们先过去了,但要司机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继续解决问题。
进山以后终于领略了道路的严酷性。一路都是颠簸的土路。虽然已经好几天没下雨了,但有些地方还是很烂。一辆切诺基就陷在了一片烂泥中间,车主不见人影,可能是求援去了。我们在过了一段烂路后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又看到后面一辆微面一头扎进了泥里。随后从车上下来5、6个人开始推车,推了半天还是动弹不得。一辆微面,而且载了这么多人,也敢走这样的路,我有点佩服那个司机的勇气。
至于我们自己,大概坐的还是真正的4500,司机技术不错,在路线的判断上也很小心,所以一路无事。转过一个山坡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盼望已久的珠峰。虽然半山腰有很浓的云,但山顶毕竟是能清楚看到了。下午6点钟不到的时候,我们到了绒布寺。 (虽然山腰有云,但能看到山顶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本来按照安排这一天应该住绒布寺,但司机直接就带着我们去了大本营。那对老夫妻问了下为什么不住绒布寺,司机倒是回答得很有技巧:“你们要住绒布寺也可以啊。不过我是不住的。那里又没热水,又没这个那个的,我上次带的那个团第二天早晨还怪我了,说我怎么带他们住这个地方。那上面帐篷里面又有热水,又暖和,比绒布寺好多啦……”我听着也没做声,虽然我已经看到绒布寺对面有个招待所,结结实实的房子立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比帐篷还差的样子。其实我是这么想的,既然来了珠峰,“住在大本营”还是要比“住在绒布寺”听起来拉风那么一点点。在这种虚荣心的驱使下,我就保持沉默了。其实司机要带我们住大本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个相熟的藏族姑娘卓玛在这里开帐篷旅馆。
有必要明确一下,珠峰大本营其实有两个。一个比较靠下,是在山谷里沿着道路搭建的两排帐篷。一般游客说住珠峰大本营指的就是这里了。另一个大本营还要上去大约4公里,那里才是登山队驻扎的地方。但从游客的大本营往上就不让走汽车了——当然,有特权的车哪里都能走。所以,要去上面的大本营,一般都要租当地的马车上去。我们到的时间太晚,马车都上去了,我们只能暂时等着。趁等候的时间我到旁边的小邮局买了张明信片寄给家里,上面还盖满了邮局里的所有戳子。这个邮局赚钱也真是容易,备着5、6个各种各样的纪念戳,盖一个就是5块钱。
寄完了明信片马车还没来,我实在不耐烦继续等下去,就叮嘱重庆小伙让他等到马车以后赶上来接我。我自己则迈开步子向上面进发了。这里虽然海拔超过5000米,但这段路并不是那种崎岖小路,而是可以通汽车的土路,所以走起来并不困难。我走到大约1/3的地方,同伴的马车赶上来了。再往上走了一会儿,天气突变。一开始还只是落了几个雨点,随后黄豆大小的冰雹就打了下来。
简陋的马车一点遮挡也没有,而现在回头距离也已经太远了,我们决定还是继续往上。我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把相机包抱在怀里。然后身体前倾抱成一团。可是手指因为要拉住帽子不得不裸露在外面,不一会儿就被冰雹打红了。偶尔一颗漏网的冰雹打在脸上,更是生疼。很快马车车厢里就堆积了一层冰雹,打在我身上的冰雹也开始融化了。这时的情况充分证明,随时穿着冲锋衣裤是多么的重要啊。我的衣服和裤子都经受住了考验,没有漏水,但因为裤脚没有扎紧,鞋子里渗进了不少水,冰冷冰冷的。
正在难受的时候,前面终于看到了一排房子。我们跳下马车飞奔过去,原来是部队的营房。已经有好几个游客在里面躲冰雹了。我们一边跟军人们聊天一边盼着冰雹赶快结束。毕竟这里离上面真正的大本营还有150米呢。同时我也想到:如果不是司机在门票问题上非要出什么妖蛾子,我们这会儿已经呆在下面的帐篷里了。冰雹始终不见小,过了大约半小时,一位军官要下山了,我们也顾不得还没看到真正的大本营,立刻请求他把我们捎上。这位军官真是不错,他不但把我们捎上了,还把周围的游客都捎上了,一辆4500后座带尾箱坐了8个人,就这么开到了下面的大本营。到了地方军官还提醒大家:住绒布寺的不要下啊,我们还往前开呢。
进了帐篷把湿袜子湿鞋子换下,烤了会儿火,全身都暖和过来了。这时外面的冰雹已经停了。珠峰那造型优美的山尖依然在蓝天上傲然矗立。司机说得没错,这里卖化石的的确很多。我觉得这些化石不像是假的,因为首先这里的地质情况具备形成化石的条件,而且不少化石有明显的粘接痕迹,如果作假应该不会如此粗糙。再有就是品种很单一,基本都是各种海螺,很少有其他生物的。我讨价还价买了几块小的,大概都是5元-20元不等。小块的便宜些,大块的贵些。单独一块的便宜些,成对(就是两块化石可以拼成一块完整的石头)的贵些。
买完以后我眼光一转,看到了旁边摊子上一件东西,让我顿时对这些化石的真实性不再那么有信心了。这是一个具有完整的乌龟形状的东西,摊主把它跟别的化石放在一起,看来是要把它以乌龟化石的身份出售了。可是它不但四肢全都伸出壳外,连那小小的龟头都是昂然挺立,摆出了一个大义凛然的造型。面对沧海桑田的地壳运动,这几亿年前的一只小乌龟该怀着怎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才能变作这样一块化石啊!往前走了没两步,天哪,又是一只大义凛然的小乌龟,摆着跟前一只一模一样的造型……好吧,我就当买的是纪念品而不是化石吧。
(我回来以后查了一下,的确有报道说珠峰地区古生物化石被大量贱卖,并有专家对此表示担心,称长此以往必将对青藏高原的科学考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云云。总之买化石是不对的,我对此也深感懊悔。)
帐篷旅馆的晚餐是很简陋的,卓玛只是给我们一人煮了一碗面条而已。幸而我们自己还带了午餐肉、火腿肠等物资,当下都拿出来就着面条大嚼。吃完饭也就差不多该睡觉了。按大本营当地的规定,一个帐篷只能睡5个人,所以我们这一车人正好包下了整个帐篷,睡的地方还是相当宽松的。大家各自找好地方准备就寝。卓玛给大家一一铺好铺盖,还特别问清楚每个人有没有睡袋。轮到我的时候卓玛问我睡哪里,我一指门口旁边说我就睡这里吧。卓玛笑着说:“那是我睡的地方。”……这个卓玛姑娘还真是善于恶搞。我们吃饭前洗手的时候,因为没有水龙头,卓玛拿着水瓢给我们当人工水龙头。轮到我的时候,卓玛看着我的手感叹地说:“你们的手怎么这么白啊……”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不过卓玛铺床还是铺得很暖和的。铺盖也都挺干净,没什么异味。我因为挨了冰雹,所以特地吃了感冒药,很快就睡着了,据说还发出了幸福的鼾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惊醒了。外面又下雨——也可能是冰雹——了,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一下子胡思乱想起来:到底是在下雨还是在下冰雹呢?要是帐篷被冰雹打垮了怎么办?要是这帐篷漏雨怎么办?要是雨太大会不会引发山洪呢?恍惚间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灾难片里山洪爆发的场面。还没来得及思考我该如何应对就又沉沉睡去。下次醒来却是被热醒的。卓玛家的被子实在是够厚的。我在睡袋里用尺蠖的动作把被子统统蹬掉,这才觉得清凉了许多。
8月9日清晨。本该早起给我们做早饭的卓玛却没有早起。重庆小伙躺在床上大喊:“卓玛,我要喝稀饭!”广州老夫妻开始抱怨昨晚没睡好,很难受。我简单洗漱了就跑到外面去看珠峰。果然,一片云遮雾罩,什么也看不到。
(珠峰大本营就是这个样子)
喝了卓玛煮的稀饭,我们就和许多别的车辆一起,离开大本营往回赶了。路上看到昨天陷车的微面已经不见了,而那辆切诺基旁边则又陷了一辆东风卡车,看来是来救人的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只过了一个检查站,想来是司机故意绕了路。反正最后吃亏的还是只有我们游客。 到了日喀则以后,我去长途汽车站看了下车次。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山南。日喀则的确有到山南的长途车,不过每天只有一班,早上9点发车。我问了下大约要开6个小时,也就是下午3点左右到达山南。虽然我也可以跟着我们的越野车到曲水然后再找过路车去山南。但我想在到处都限速的情况下越野车也不会比长途客车快多少。于是我就买了第二天的车票,并于8月10日一早告别了珠峰游的团队,一个人踏上了山南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