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本来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老实说，这次去西藏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山南这么个地方。为什么最后会决定还是要跑一趟山南呢？主要是跟我同走川藏线的老从和Vivian这两个家伙跟我分手后自己包车去了趟山南，并在短信中对我极尽挑逗之能事，我终于还是没能把持住。
山南的地理情况有必要说一下。在网上查找山南攻略的时候必然会看到泽当这样一个地名，而很多地图上则不管是山南还是泽当都找不到，只能找到乃东。后来我询问当地人这三者的关系，有人这么跟我说：山南就是泽当，而泽当和乃东是紧紧靠在一起的。但GOOGLE以后我觉得更准确的说法似乎是这样：山南是地区，乃东是县，泽当是镇。不管怎么说吧，反正说去山南一般就等于说去泽当。
8月10日早晨，我在日喀则坐上了开往山南的班车。班车上有一个似乎是藏汉混合的家庭，而他们偏偏让其中身材最魁梧的藏族老汉坐在我旁边，这老汉一人就要占一个半座位。而我本人身材也决不瘦削，所以我很快就认定这个双排座是无法容纳我们两人了，只好转移到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上。 班车开出日喀则没多远，我拿出我的ARCHOS想听听音乐。硬盘灯狂闪一阵以后，出现的却是读盘错误的信息。原先只有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地方才会有这样的情况，而日喀则地区的海拔据我所知顶多也就4000米左右吧。班车每开两个小时都会停下来让大家唱山歌。每次我都会把ARCHOS拿出来，可每次都是一样的开不了机。眼看快到山南了，我不得不接受我在下面的旅途中将没有数码伴侣可用这样一个现实。既然如此，那我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买一块新的CF卡。不过，山南能买到CF卡吗？
还好，山南是个相当大的县城，有横竖好几条街道，甚至还有个联想专卖店。我在店里花了200块买了一张KINGSTON 1G 50X的CF卡，觉得价钱似乎也不算太离谱。找了个招待所住定以后，我先把后面再也用不着的抓绒衣、秋裤、防潮垫寄回了家，然后就去打探桑耶寺的交通情况。
山南人民是我这次旅程中遇到的最热情的人民了。我在一个杂货店里买了一瓶水，顺便向卖东西的小姑娘打听去桑耶寺的车在哪里坐。她想了一下告诉我说好像是在下面几百米处的飞马塑像那里有中巴车去。我谢过以后就去马路对面的银行取了点钱，然后去找那中巴车。等我走到的时候发现那小姑娘已经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一看到我她就立刻招手让我过去，然后告诉我刚才说错了，这里是去雍布拉康和昌珠寺的车，而去桑耶寺的车在广场另一端的月光宾馆那里。
我再次谢过她，然后就往月光宾馆走去。宾馆旁边是有两辆客车停在那里，可我没看到任何桑耶寺的字样，司机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到旁边的小店询问店主，店主又表现出了山南人民的热情，拉着我四处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司机，司机告诉我，这辆车就是去桑耶寺的。我问司机第二天什么时候发车，他说一般是上、下午各有一班，但发车时间不一定，反正8点钟左右过来应该没问题。想了想他又补充说，明天这里过节，可能会有很多人去寺里。过节？什么节？他笑着说，是我们农民过的节啦。
打听清楚了桑耶寺的交通，我回到中巴车那里坐车去雍布拉康。雍布拉康和昌珠寺在一条线上，跑这条线的中巴车相当多，2元/人，招手即停，相当方便。我在中巴车上碰到了一位台湾女士，闲聊中得知她也是从成都一路过来的，而且在到山南之前已经在桑耶寺呆了三天了。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向她请教桑耶寺的情况，收获不少。最后她问我打算在桑耶寺呆多久。老实说我最怕别人问我这种问题，我不好意思地回答说“也就半天左右吧”。果然她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说：“那能玩什么啊……”不过怜悯归怜悯，她还是帮我分析了我的时间以及桑耶寺的交通情况，最后我们一致同意，对我来说最好的方案是今天晚上就赶到桑耶寺，这样明天的时间才会比较充裕。
雍布拉康是一座建在山顶上的宫殿，远看起来气势雄伟，其实里面很小。我不到半个小时就转完了。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两个游客找喇嘛给他们的饰物开光。我想起来我脖子上的玉牌也还没开光呢。就跟在他们后面也请喇嘛给我加持一下。喇嘛接过我的玉牌一手托着，一手翻着经文念了一通。我掏出钱来要表示感谢，但喇嘛冲我摇手表示不收钱。我顿时觉得这个喇嘛的加持一定功效非凡。在藏区很多旅游点都有这个那个活佛，明明是成天就呆在那里，却还要导游对游客说什么你们很有缘，正好碰到这个活佛来我们这里，要抓紧机会跟他结缘，然后就把游客统统赶进活佛的房间去。比起那些活佛，我更相信面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喇嘛。虽然喇嘛不收钱，但我还是把钱放到了佛像面前。只不过，为什么我转身就把头撞在了横梁上呢？难道是我的态度还不够虔诚？
(雍布拉康)
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日喀则班车上的那个藏族老汉，他们全家也来雍布拉康了。
昌珠寺虽然顺路，但一来听说里面除了两件唐卡外无甚可观，二来我急着赶到桑耶寺去，所以就匆匆过大门而不入了。
回到月光宾馆那里，那辆去桑耶寺的车居然还在。太好了，这下不用包车了。我让司机等我一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招待所收拾行李退房赶了回来。上车以后发现座位已经满了。我正打算在发动机盖上坐下，就听到后面几个当地人冲我一阵嚷嚷，然后一个中年妇女示意让我坐在她的位子上，而她自己坐到了发动机盖上。我当时以为这个中年妇女可能很快就下，所以也没多想就厚着脸皮坐了下来。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她就一直在发动机盖上坐到了桑耶镇。我心里既感激又惭愧，却也只能用微笑来表示我的敬意。
我旁边坐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她和另外两个同伴都是北工大登山队的，在完成登山计划以后来这里旅游。她说他们从下午三点开始就坐在这车上等发车了，可司机老是不说几点钟发车，只是一个劲地让他们睡一会、再睡一会。幸好我上来以后没一会儿司机就开车了。
从山南到桑耶寺只有40多公里路程，但路况不好。过了雅鲁藏布大桥以后都是颠簸的土路。汽车沿着雅鲁藏布江北岸行走。一路的地貌令人惊讶，往左看是高原河流，往右看则是连绵沙丘，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到了大西北。 
(雅鲁藏布江和江边的沙丘)
天将黑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桑耶镇。原来桑耶寺并不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寺院，它旁边还是有个小镇的。跟我们同车的当地人基本都在桑耶镇下了车，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么多人都去桑耶寺那估计住宿又成问题了。
虽然桑耶镇上也有藏民家可以住，但我想还是住在寺里好一点。进去以后向喇嘛打听了一下招待所的位置，就赶紧过去投宿。桑耶寺的招待所房间不少，从2人间到5人间都有，不过似乎都没有卫生间。因为现在是旅游旺季，我又到的晚，所以剩下的就只有5人间了。这5人间还分两种，一种是20块一个床位，一种是30块一个床位。这10块钱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就是一部只能收到两个台的电视机。此时此地，电视对我当然毫无意义。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管理员告诉我，房间里已经有3个老外了。这个这个，那我单独要个房间行吗？最后讲价讲到60块把房间包下来了，看来桑耶寺的接待能力还挺强，即使在这样的旺季也还有不少剩余床位。不过进了房间以后我才发现似乎还是应该住30块的那种，因为它不但有电视，更重要的是有一个插座。
桑耶寺招待所实际上是围绕中间院子盖的一圈房子。厕所当然是公共厕所，洗漱也只有靠院子中间的两个水龙头。这两个水龙头旁边还有一个压水泵，看来至少在不久以前这里还没有自来水，大家还要自己压水来用。院子中间有一道水沟通往外面，我在昏暗的环境下没有看清，一脚就踩进臭水里去了。后来把裤脚和鞋子冲了半天才总算把臭味去掉了。
房间里的床铺还算干净，至少没有什么异味，也没有什么小动物。不过破损和墨水痕迹之类的不少。我从5张床里面好不容易才挑了一张看起来最顺眼的睡下。
8月11日我起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边刷牙洗脸了。正洗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宏大的唱经声。我立刻回房间拿了相机跑出招待所。出来才发现并没有人在唱经，那只是喇叭里的广播。不过大殿前面有人在把一把把松柏枝、艾蒿投入香炉，在烟雾和晨光的映衬下大殿显得古老而又神秘。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煨桑吧。看到我走过来，有人把一把树枝递给我示意我把它投入香炉。我正大喜过望他却说出了极为煞风景的三个字——“一块钱”。我失望地丢下树枝走开了。 
(桑耶寺的乌孜大殿)
前一天我已经打听清楚，桑耶寺里其它地方都是不要门票的，只有中间那个乌孜大殿才要收40块钱门票。不过这么早管理员未必上班了吧？我怀着侥幸心理走进了大殿——管理员已经在那里了。他冲我喊了两声：“要买票！”，但我嘟囔了几句“进去看看就出来”以后他也就懒得理我了。
这个乌孜大殿的建筑格局是这样的：最外边是一圈两层的房子，这里似乎是喇嘛们的住所，因为我进来以后看到好几个喇嘛正在刷牙，还不时有漱口水从天而降。中间是大经堂，大经堂和喇嘛住所之间的回廊上则是一圈转经筒。我先虔诚地把所有的转经筒转了个遍，转了一圈以后听到了真人的唱经声。原来是一班小喇嘛在大经堂门口唱经。看到我脖子上挂着相机走过去，他们也和别的寺庙里的小喇嘛一样被我吸引了注意力。
小喇嘛们唱了大约10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成年喇嘛们纷纷来到大经堂侧门口脱鞋进去。我想他们可能是要开始早课了。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脱鞋，就看到几个藏民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我于是也就直接跟进去了。大经堂里面是惯常的格局，喇嘛们已经开始唱经了。由于门口有“拍照收费xxx元”的告示，我没敢拍照，而是站在旁边静静地观察喇嘛们早课。
今天出席的喇嘛共有50人左右，每边3排相对而坐。中间有个看来地位颇高的中年喇嘛靠在柱子旁边，双目微闭。偶有众喇嘛唱经声中断的时候，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殿堂里回响，低沉而有磁性。和其他的寺庙一样，众喇嘛们也有心不在焉的，也有时时打盹的，也有交头接耳的。大经堂里另有一个高大的喇嘛，他没有参加唱经，而是在一边处理杂务。过了一会儿他就拿着一摞10块钱的纸币，在众喇嘛中依次发放。可也不是每个喇嘛都给一张，有的给了两张甚至三张。
唱经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有小喇嘛来给每个人的面前倒上酥油茶。然后唱经告一段落，大家都端起碗来喝茶。喝完茶以后又有喇嘛给每人发了一张很大的经文，大家各自照着自己面前的经文念诵起来。过了十分钟左右经文被收走，经堂里又响起了整齐而有韵律的唱经声。这时刚才倒酥油茶的小喇嘛开始给大家分发青稞面。喇嘛们一边诵经，一边把青稞面就着碗里剩下的酥油茶团成糌粑送到嘴里。
这时游客逐渐多起来了。有不少人明显是早晨才从山南赶过来的。我离开了乌孜大殿，去寺里到处转悠。桑耶寺的面积不是很大，不一会儿我就把位于四个角上的红绿黑白四座塔转完了。这时我听到旁边的一扇门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去一看果然是喇嘛们在辩经。这个辩经的场地也是铺着碎石子，也是种着许多树，跟强巴林寺那个太像了。不知道是否辩经场地按规定都要建成这样。辩经场地旁边是喇嘛们的宿舍，院子里有几个喇嘛正在修剪柏树。我爬到了宿舍楼顶上把辩经拍了个过瘾。 我回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几辆卡车正好从外面开来。从车上下来的藏民个个穿着崭新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把把青稞之类的作物。我立刻想起来昨天那个司机说的话：是我们农民过的节啦。我赶紧向招待所管理员打听这到底是什么节，管理员告诉我是“旺果节”。我问他“旺果节”是什么意思，他就说不出来了，只是告诉我这是当地农民祈祷农作物丰收的节日。
于不经意间赶上了当地人过节，这当然很棒，我匆匆地吃了碗面，就来到了游客、当地群众和喇嘛混杂的人群中间，看他们是怎么过这个旺果节的。
随着大殿顶上的法号声响起，祈祷仪式正式开始了。喇嘛和群众围成了一个圆圈。喇嘛们念经，群众唱歌跳舞。献哈达、洒青稞酒等等也是不可少的。这些仪式搞完以后，喇嘛和群众组成一条长龙开始围着寺庙转圈。走在队伍最后的是8个盛装的藏族汉子，他们戴着红帽子，挎着弓箭，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歌舞一回。转完了寺庙以后长长的人龙出了庙门，旁边有人告诉我说他们还要去附近的农田里继续转田埂。 
(烟雾弥漫的寺庙)
(队伍里快乐的妇女)
可是我要开始考虑怎么回拉萨了。昨晚管理员告诉我拉萨和桑耶寺之间一天有两班长途车，早晨从拉萨开过来，从桑耶寺开回拉萨的时间则分别是11:30和2:30，就在院里的铁皮房子那里买票就行了。可是我去铁皮房子询问的时候售票员却告诉我今天没有11:30的车，只有2:30的。而这班车还要开到山南，过雅鲁藏布大桥以后在雍布拉康、昌珠寺分别停一会儿才回拉萨。我这才搞明白，原来拉萨到桑耶寺的班车是类似于那种朝圣之旅的，要一路寺庙停过去的。这样回去显然太浪费时间了。我知道回拉萨还有条路是要过渡口的，就问售票员有没有这条线路。售票员告诉我长途车都不走这条线的，去渡口要自己找车才行。
大概是听到了我要去渡口，旁边的一个藏民上来跟我搭话。原来他是当地的司机，早上刚拉了一车人来这里参加旺果节。他说我可以包他的车去渡口，70块钱就走。我觉得也不算很贵，就还到60成交了。可是等我回去收拾了行李再回来的时候，这个司机告诉我还有别人也要去渡口，所以我就不用包车，给10块钱就行了。这当然很好，我于是就爬上了车厢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坐下就看见旁边那辆车上坐着那位日喀则长途车上的藏族老汉，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司机说那辆车是去青朴的。可惜青朴我这次是没时间去了。
我坐的这个车要好好说说，它从外表上看着是个标准的卡车，前面是驾驶室，后面本来是装货的车厢装了两条长凳，可以坐人。可是等大家都坐好了司机发动机器上路的时候，那强劲有力的“突突突”的声音却一下子暴露了它的真实身份——没错，这就是个拖拉机。 在颠簸的土路上突突了半个多小时，虽然车厢里坐得很满，我的腿都伸不直，但我还是很高兴：这样的交通工具可不是随时都能坐到的。不过前面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停在渡口的居然是一艘平底木船！
我从小就喜欢坐木船，记得每次去一个位于渡口边的亲戚家，我都要讨上5分钱，然后专门去渡口坐一趟木船过河，再绕道从桥上走回来。眼前这木船唯一煞风景的地方就是它挂了一台“突突突”的柴油机，而不像我小时候坐的船那样是摇橹的。不过我也不能要求太高了，毕竟这木船还不小，大概能坐30多人，要靠摇橹摇到对岸没3、4个小时恐怕不行。 其实原先听说要过“渡口”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相当大的渡口，至少是铁家伙们在两岸来回地跑，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有汽车轮渡能把小车也渡过去。不过眼前的实际情况更加令人欣喜：坐木船横渡雅鲁藏布江，别有一番风味啊。
这一段江面相当开阔，木船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对岸。这里离贡嘎机场已经不远了。我们一船人都在路边等着回拉萨的过路车。几个越野车司机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消磨时间，他们的客人都坐船过江去桑耶寺了。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终于坐上了车。路上花了两个多小时。下午4点多钟的时候我就回到了拉萨。第二天就是雪顿节了，我还要起大早去看晒佛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