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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浮游·散忆(4-5)

2008-02-10cncn.com

4.懵懂的暑假实习

那一年的暑假,我们要实习了。

实习地点多是省内的,我只对寥寥无几的外省实习点感兴趣,最感兴趣的就是福建了。因为我想起了厦门,那是我当时对福建唯一的向往,也是我选择到福建实习的真正原因,尽管在跑去厦门玩之前,我必须老老实实先在福州实习一个月。

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跟我争,但事实上这却是一个最受冷落的实习点。每个实习点规定至少要有两人去,结果这个点差点因为人数不够而取消。最后关头,我总算说服了一位犹豫着要不要去福州看表姐的同学。我们两个人,也就成了人数最少的一个实习团队。

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人与人之间原来是有很大不同的。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一心想趁着实习的机会远游,但别人也许只想留在近处奠定前程吧。

从实习安排最后确定的一刻开始,我的一些刻板认识就不断被颠覆。现在想来,那短短一个月的实习并未使我的专业水平有大的长进,但却因为充满了跌宕起伏的意外,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那个时候,我对所谓实习毫无概念,还以为老师会安排好一切。眼看学期快结束了,到福建的车票依然无声无息。去问老师,才知道这个要我们自己解决。我对火车站排长龙的现象还是有所了解的,当下就晕了头。幸好此事最后让好心的班主任知道了,立马去帮我们买了两张硬座票,总算没有误了出发时间。

这位大学时的班主任,曾有同学评论就像中学班主任一样关心过度,有点婆妈。但现在,我切实感到了中学式爱心妈妈型班主任的好处。

在火车硬座上坐了两天,经江西到了福建。对福州的第一印象,觉得这个城市有点小巧,但还是整齐有度,温文尔雅。

跟着同学去拜访了她的表姐,觉得她也像这城市一样小巧秀气,而且很有教养和气质。她带我们去吃了西餐,那是我一生中头一次吃西餐。此后,每隔一两个星期我会跟同学到她家度周末。后来的境况证明,这个项目在我们短暂的实习生涯中起着重要的调剂作用。

实习单位在乌山上,应该是福州一处还不错的景点。但我们的“待遇”,却与这风景差异太大。

报到的第一天住在山下。那房子虽然空荡、简陋,比不上学校的宿舍,但基本干净,也可以接受了。本以为这就是我们的住处,但因为工作的大楼是在山上的,实习单位领导觉得我们上上下下不大方便,就问我们可否住在山上。那是工作大楼旁边的一栋二层小楼,据说本来是某技术学校的校舍,但现在放暑假了,人去楼空。安排给我们的是一楼边上的一个房间,领导不讳言,那本来是学校的厨房。

厨房?听起来有点怪,但当惯了乖学生的我,第一反应是接受安排。于是,我们亲眼看着厨房师傅们把肉案、刀具、菜蔬从房里搬了出来,眼尖的同学看中了一张相对好一点的桌子请求留下来,单位再给我们提供一张钢丝碌架床,一张凳子,当天晚上我们就住进去了。

我马上就发现这是我住过的最糟糕的地方。门已经比较破,用一把锁勉强可以锁住。窗子不大,上面无遮无挡,下面用一幅旧油纸象征性地遮着,油纸后面,已没了一半窗玻璃。不时有臭味飘进来,原来窗外正是一个垃圾堆。而房间里,虽然已经洗过地板了,也仍然残留着厨房特有的腥味。

无话可说,只好睡觉了。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我和同学一向都是睡下铺的。最后,我决定让步,试一试人生中第一次睡上铺。这绝对是一个自我挑战,我以前不睡上铺的原因就是不会爬梯子,没想到这张床甚至连梯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圆环焊在床架上,圆环伸出的长度刚够一只脚掌的宽度,而且位置高得我无法直接踏上去。我不得不踩着凳子上了桌子,再踩着桌子踏上圆环。

终于上了我人生第一个上铺,谁知道一阵摇晃随之而来,我和同学都吓得半天不敢动。想不到这床如此地不牢固,我会不会从上面摔下来呢?

已经忘了后来有没有向单位要求换一张床,也许开了口但回答是没有别的床了,总之后来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摇摇床,我的攀爬上铺技巧也日臻熟练。印象中,前几天总是难熬,同学和我商量要不要提出搬回山下,但最终我们还是开不了口。

现在想来,我们那个时候真是听话的乖孩子。今天的孩子,大概不会再有我们那样的胆怯和畏缩了。

我们去买了一根绳子,在窗子和门之间挂起来。每天晚上把洗了的衣服晾在绳子上,第二天下午再收起来。

自此,开始一成不变的生活。

上午上班,中午去食堂吃饭。有意思的是,原本为了实习方便才住在山上,但每天吃饭还得步行半小时到山下的食堂去。大约因为人少,食堂的菜谱也非常简单,永远都是不变的几样。大部分我都不想吃,只有一样叫荔枝肉的还不错。于是我就每天吃荔枝肉,足足吃了一个月。有时我们也带回一些鸡蛋、包子,和零食一起作为早餐,因为食堂不提供早餐。

连续一个月不变的食谱虽然从未经历过,也不是不能忍受,但另外一些经历,就太匪夷所思了。每天下午下班后,我们就提着水到距离住处几十米远的工作大楼的二层去洗澡。那浴室很大,只是里头除了用水泥板隔开的两个小格子,再无其他设施。本来夏天也没什么不方便,但有一次,洗澡的时候发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像是漏水,但却是稀稀拉拉的,颜色和粘度都令人生疑。终于在一次规模稍大的泄漏之后,我几乎当场发狂,因为终于断定,那居然是楼上的米田共!

工作大楼的三楼,浴室的上方,就是厕所,那种比较原始的蹲板厕所。每天晚上临睡前的如厕,都是一次小心翼翼,多少有点心惊胆战的过程,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尤其如此。最艰难的,莫过于在停电的晚上,点着蜡烛上厕所。

正值暑假,厕所没人打扫,里头的卫生状况可想而知。曾有一次,我和同学实在忍受不了,自己动手简单打扫了一下。这样的厕所,漏下脏物到楼下,也就不奇怪了。我和同学报告了单位,但假期里后勤维修的效率总是比较低的吧,过了两三天问题才得到解决。在此期间,我和同学就移到隔壁的男浴室去,一个人在里面洗澡,一个人在门口把风。

比起洗澡和如厕来,洗衣服就比较简单。工作大楼的一楼有个水龙头加一个简单的水泥洗衣台,除了洗衣服外,那也是我们日常生活用水的来源。但我们仍然遇到了麻烦,因为这一个月里不仅停过电,也停过水。断水的日子,我们不得不一大早起来,提着水桶朝另一个方向的山脚走去。那里有一个比较大的单位,好像属于军区,有军人在那里操练,也有户外的水龙头。我们跟穿着军服的士兵打声招呼,通常他们都会同意我们接水。

提水上山的过程当然比较辛苦,但在这过程我有了意外的发现。这一侧的山景还颇为秀丽,大约乌山的主要景致都在这边了。后来就挑了一个星期天,拉着同学沿这条路再走一次,好好观赏了一下山景,拍回几张照片,也算没白到乌山实习一趟。

实习的日子即使在现在想来也是相当枯燥的,一到夜里山上就空无一人,知道对面工作大楼里还会有零星的灯光和值夜班的人,渐渐地也可以不那么害怕了。但有一次单位里某人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们开玩笑,说我们住所前的那棵树上曾经有人上吊,还把当时的状况绘声绘色形容了一番,偏偏那天同学有事没回来,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越想越恐怖,那种惶恐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和同学都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报到的头两天,出于礼貌参加了单位的一场晚会。此后就开始自生自灭了。那一个月里除了到同学表姐家度周末,以及偶尔下山买点东西,我们唯一的娱乐就是每晚呆在房间里下象棋。我们的棋艺都很稀松平常,不过同学愿意陪我下棋,我已觉得很难得。毕竟在那之前以及之后,我都没怎么碰到过会下棋、爱下棋的女孩子。

事实上,同窗几年,我和这位同学始终不是太熟悉。但在这短短一个月里,我对她的认识突飞猛进。我们曾经激烈争执直到互不理睬,也曾经努力忍耐,控制情绪,为求与对方平和相处,到最后,我们开始讨论一些我以前很难找到同年龄女孩子来讨论的深刻话题。总之,这一个月的相处让我对这同学刮目相看,原来平时沉默寡言的她有着如此鲜明的个性。她的倔强,她的善良,她的能干,她的成熟,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等于重新认识了一个人,或许这也算那段实习经历的收获之一吧。

那段日子里,我们也收到其他同学的来信。似乎所有在其他地方实习的同学,老师都去看望过了。我想,该轮到我们了吧。同学却说不可能,我们这太远了。我开始时还不信,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死心。其实,从一开始需要自己解决实习车票,我就该知道会是这样。同学在这方面的认识比我老到得多,我当时却只是委屈,感觉像被丢弃的孩子。

不过,我们在实习单位也结识了两位好朋友。那是一对恋人,刚从大学毕业分到这里。也许因为年龄和地位相近,他们对我们非常友好。尤其是那位活泼爱笑的女孩子,时不时会到我们住所和我们聊天,有时还带着我们一起下山买水果。

很多年以后,当年的实习单位有一个出差的团队来到我工作的地方,我竟然又见到了那位男生。可惜一大群人聚餐没机会单独说话,他也可能不记得我了。不知道他和那可爱的女孩是否已共结连理,是不是已经有了同样可爱的小孩。

一个月的实习眼看就要稀里糊涂地过去了,除了刚开始时让我一惊一乍但现在已经习惯的日常生活,专业上的锻炼可谓毫无建树。就在这时,天上砸下了一份大礼。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窗户上的破油纸苦苦对抗了一夜呼啸的狂风,到早晨终于光荣捐躯,撕裂的油纸无力地耷拉在窗角。桌子都被雨水打湿了,带着窗外飞进来的树叶。一夜未能成眠,早晨,我们看到周围一片狼籍。走进工作大楼才知道,原来台风在夜里登陆了!而且登陆点就在福州附近!而且登陆时最大风力就有12级!

我们被要求写一份天气过程分析,作为实习作业。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实习还要交作业,怎么没人跟我说过呢?如果一直不知道,最后怎么交差?

郁闷了一阵,又转而庆幸了。有了这台风,就有了现成的作业。实际上,一个月的实习期想要遇上什么重要天气过程真是有点碰运气,这个台风几乎就是班里大部分同学实习期间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遭遇了。只是我和同学的运气实在太好,这个台风居然选择了福建落脚,让我们的天气分析比其他同学都写得理直气壮,文采飞扬。就凭着这份分析小结,我们的实习成绩拿了个良好,尽管在整个实习期间我们每天只是机械地画图,会商时只带耳朵,从来没有发过言。

一个月的实习期满了,就跟来的时候一样,也没有人通知我们该走了。单位的头姓傅,报到以后我们就没见过她,只好向科长汇报,说我们的实习期满要走了。科长还挺好,派了一辆车送我们下山。想不到就在山下的大门口,迎面看到了傅领导。也来不及细细招呼解释了,和车窗外领导的匆匆对视,就成了我的实习期最后一个镜头。

现在想来,其实在那次实习前我的社会经验几乎为零。在那之后,潜意识里总算有了点人情世故的概念。只是这概念,建立在生平最艰苦的一段山居生涯里,多少有点吊诡。有时听到身边的朋友慨叹现在的大学生多么早熟,未出校门已经把勾心斗角玩得很熟练,就恍然醒悟时间的利器已经划开了多少道鸿沟,完全是我不能参与的新世代了。

实习结束,我拉上同学去了厦门。记得是坐长途汽车,中途还塞车了,足足走了8小时。经常坐长途车回家的我不觉得什么,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汽车的同学则叫苦连天。但是,到了厦门一切都弥补回来了。这城市确实很漂亮,从集美区经过时,车窗外是一片暮色也遮不住的海滨城市的整洁气度,第一印象,就是喜欢。

我和同学在街上随便找了家小旅馆,我还记得房间里的空调是“春兰”牌的。

随后就开始了我们的厦门之旅。到美丽的厦门大学兜了一圈,又坐船去了鼓浪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们对这个小岛的探访,只是蜻蜓点水浮光掠影,但已经让我觉得非常快乐。我们随机游走,日光岩、菽庄、郑成功纪念馆,虽然已经记不起都是什么样的景象,但一些符号和片断在以后很多年里依然会在眼前不时闪现,像“海天一色”的摩崖石刻、郑成功的雕像、透过望远镜看对面的金门、绿树葱茏的山路、洁净的小道上不知从哪家飘出的琴声、白浪细沙和一望无际的蓝蓝大海……

同学在岛上还很凑巧地碰到了她选修课上的老师,使得这个假期的经历,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故事性。

好心的同学,害怕坐长途车的同学,在完成了陪我游厦门的任务之后,坐船回福州去了。我则买了长途车票回广州,时间比她晚一天,于是就有了平生第一次一个人在一个陌生城市逛荡的经验,不过也只是短短一天而已。早上,随便逛了一个不收门票的公园,下午就在旅馆看电视。那是一台大学生毕业汇演晚会,依稀记得主持人有杨澜还有姜丰。尽管晚会汇聚了全国的大学生精英,我还是觉得大部分的表演都有些生涩。惟独有一个出演小品的小个子男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过了很多年,再看电视,忽然觉得那个红遍大江南北的主持人何炅很眼熟,不就是当年厦门旅馆的电视屏幕上,那个演起小品来收放自如的小个子男生么?

傍晚,我坐上了开往广州的长途车。车子在黄昏经过闽南与粤东的交界。夜幕降临,我穿过了灯火闪烁的汕头。沉沉的黑夜里,车子飕飕地往前开。夜里两点,正好经过家乡。这本来不是我的目的地,但站务员一报地名,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使我腾地站起来下了车。

深夜的街道静悄悄的。我穿过一条又一条静悄悄的街道,从车站一直走到家门前。小院门关着,里头的房子也静悄悄的。我张开了嗓子喊,爸爸,妈妈!

没有反应。我再喊,邻居家好像有点动静了。怕吵醒别人,我摇了摇院门的锁。

二楼的灯亮了。然后是一楼。门打开,妹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背后还有一个身影,好像在张望什么。我听到妈妈的声音,嘟哝着问妹妹那是不是我。

全家人都出来了,把我迎了进去。我一路上酝酿的自豪却没机会展现,因为家人的反应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热情。爸爸妈妈一个劲地问我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到家,怎么回到家的。

等把一切说清楚了,他们就异口同声地说,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宁愿我晚一些日子回家,也不能半夜回。因为家乡那段时间治安很糟糕,年轻的女孩都不敢独自上街的,尤其是车站那一段,最危险了。

是这样吗?可是我没事啊。在人身安全这方面,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以为我这样的归家方式会让父母喜出望外,没想到迎接我的是妈妈连续两天惊魂甫定的唠叨。我多少有点沮丧,加上本来就要回学校处理一些事情,于是两天后又坐上长途车到了广州,然后才再次回家,过完了这个跌宕起伏的暑假里最后的一段平静日子。

5.久远的北京记忆

那个寒假,在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我的心情是有些沉郁的。

为一段从未开始却已消逝的若有若无的感情,这份沉郁在那个冬天一直缠绕着,无人可说,无处可说。恰好,在北京上大学的妹妹来信说不回家过年了,邀请我到北京去。

父母都支持。我想也好,从未到过长江以北,就到北京走走吧。

其实只是在那样的冬天,那样的心境下,忽然想见一见妹妹,虽然我并不打算跟她说什么。

买了半价的火车票,因为有好心的同学帮我借来一张北京学生的学生证,于是上车后我就置身于一群不认识的北京学生当中了。我们开始交谈,但我总是有点惴惴不安,好像我这样弄虚作假混在他们当中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也许忐忑的样子太明显,查票时我被逮到了。那么多人,列车长偏偏要我出示学生证。我没想过辩解,一开始我就不会辩解,于是我被叫到一边,罚款,补票。

这个教训很深刻。不仅罚款的数额比买一张全价票还多,而且验证了我是一个彻底的纪律模范,至少在心理上。虽然我很明白类似的事情对普通学生来说太平常了,我被抓住只能说是不走运,但我还是控制不了在整个过程中的头脑空白和疯狂心跳。回到座位后我再不敢看对面的学生,感觉自己就像做了天大坏事被揭发示众。

此后再也不做任何经济上的“精明”算计,即使多年后已经完全锻造出镇静自若的心理。没钱本来就不该一掷千金,还招人误解,但自知不是精打细算的料,无谓浪费心神,心安理得就好。

现在想来,大概那时已种下了我行我素的潜意识。但求心安理得,但求把情绪的天平摆定,却忘了很多时候别人并不理解。而一些不理解,会酿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假若不理解的人,恰好是重要的至亲。

但往往因为是至亲,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肯定会理解。

年轻的时候,人们都常犯这样的错误吧。

北京的冬天很冷,到妹妹学校去,一路上只见光秃秃的树木,一片萧瑟与暗淡。

到了妹妹宿舍,我一直窝在她的上铺。这个角度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与人交流,尽管宿舍里有妹妹的同学在时,我还得礼貌地微笑寒暄。

以为这样的礼貌就够了,毕竟我本来不认识她们,也没有谈笑风生的好心情。

但渐渐地发现妹妹的情绪也不高。她告诉我功课压力很大,她甚至有退学的念头。这种想法让我觉得匪夷所思,从小到大我在学校收获太多荣耀,校园就是我纵横捭阖的舞台,做学生对我来说是最简单也最重要的事,怎么会想退学?

可想而知,我对妹妹的安慰多么空洞无力。对校园生活,我和她的认知与感受显然大不相同。

妹妹在忧心忡忡中结束了期末考。放假了,她的同学陆续返乡,学校封闭部分宿舍,所有留下来过年的学生集体搬到了一栋宿舍楼。

北京的游玩行程自此开始。我把自己知道的想去的地方一一报给妹妹,然后理所当然地等着她安排。妹妹借了两部自行车,我们就每天揣着地图上路。

从未这样彻底地“扫荡”过北京。两个星期里不管远近到处跑。冬天到处都是灰白色系,只有故宫、十三陵、天坛、颐和园这类本身以建筑取胜的地方好一点,比如颐和园里色彩斑斓的画廊就给了我很深印象。而大部分地方和大部分时间,我都好像走在黑白胶片的世界,即使是密云水库那样的地方也感觉不出浩荡的水势,在长城和圆明园遗址,这种暗色环境恰到好处,但在市内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园,景山北海什么的,山色只是枯枝,水面也结了冰,我的感觉就是纯粹的“到此一游”了。

在这种冷硬的冬天气氛中,有一种更为冷硬的情绪在滋长。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对我越来越冷淡。后来她几乎不和我说话,只是每天例行公事地问一声今天去哪。我如果说哪也不去,她就冷冷地说我在北京玩不好她无法向父母交代。那就只好出门了,一路上她像木偶一般不说不动,只在每个景点给我照几张相。至于她自己,一张也不拍。

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问她她又不说。我萌生了回家的念头,但一开口就被她堵了回去,大意仍然是她无法向父母交代。我也知道这样回去父母一定心生疑虑,只好忍着。我仍然每天和她骑着自行车出门,试图向她解释我要去的那些偏门的地方。比如那时的我会对亚运场馆感兴趣,我还特地到大观园去看潇湘馆和怡红院,到陶然亭公园去看高君宇与石评梅的墓,但我的自说自话总是在妹妹的沉默面前迅速冻结,然后被寒风迅速卷走。

大学四年,因为不想下八楼去开水房排队,我在学校一直洗冷水澡。这个习惯一到冬天就成了严峻的考验,每天洗澡间里的五分钟都是寒凉刺骨,瑟瑟发抖。我绝想不到,到了北京我会主动地继续洗冷水,洗澡,也洗头。

大约冷到麻木也就不再冷了吧。北京风沙那么大,早上出门,到下午回来头发就成了一堆乱草,用梳子一梳,梳齿之间全成了黑色。那就只好洗头了,拿了个脸盆放在水龙头下,一边想着2度的气温,一边带点自虐的决绝,狠狠地把一头长发浸入冰冷的水中。

这个时候,我已经下决心结束这味同嚼蜡的旅程。冷水与泪水混在一起,都是冰的。妹妹的表现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好几次我忍不住掉泪时她怎么可以保持那种近乎冷酷的沉静。尽管我相信她心里一定也是难受的,但我实在不想撑下去了。

这一次,妹妹没能再阻止我。我决定坐飞机回去,一来已经归心似箭,二来不想再上给我太多不愉快记忆的火车。在火车上我似乎总是没有好运气,曾经从广州去武汉,一上车就被拥挤的人群挤掉了手里的票,然后为查票的可能提心吊胆了十几个小时。也曾经在开往长沙的列车上被偷了手袋,更不用说这次冒充北京学生被罚款。一张飞机票,固然比以往我在火车上的所有损失还要多,对当时还是学生的我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但我还是坚决认定,只要能迅速摆脱所有不愉快,什么代价都值得。

决定做出后,一切变得轻松很多。妹妹的脸不再那么阴沉,我也不再那么战战兢兢。我们又有了不痛不痒的语言交流,除夕妹妹到饭堂买来饺子和我一起吃,初一我们又一起去逛了庙会。最后,带着妹妹执意领我去买的一大堆北京果脯,我们到了飞机场。

妹妹一直看着我入闸。看她似乎有什么要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坐在飞机上,我忽然觉得非常落寞,但同时又有说不出的释然。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就像命定的仪式,从此就开始了一个人飞来飞去的人生。

正值过年期间,突然出现在家里,父母还是诧异的。我勉强说玩够了就回来了,却怎么也挤不出像样的笑容。没有能力掩饰吧,或者也不想掩饰,只觉得满腹委屈都涌了上来。父母问北京怎么样,妹妹怎么样,我含糊以对。他们很快看出问题来了,就问是不是和妹妹闹了矛盾,我说没有。

父母也就不再追问。我猜他们私下问过妹妹,几乎可以肯定,妹妹跟我一样咬定没事。

开学了,一切渐渐淡去。我收到了妹妹的信,她说知道我在北京的不愉快,向我道歉。没有说太具体的缘由,但能道歉已很难得。我想,我也一定做得不好,她才会那样对我。再往后,自己慢慢成长了,才渐渐明白了当时的轮廓。原来妹妹一直把我当作她的骄傲,在同学面前一直夸耀我,她叫我去北京,原本希望我这个姐姐能在她的同学面前好好表现吧。

却不料我对她的同学淡淡的,妹妹一定觉得很失脸面了,因为好强又不肯说出来,全换成对我的冷眼。她不知道我当时心情并不好吧,但就算心情好我也不会太热情。我在学校一帆风顺,从来没有不被认可的感觉,也就没有急切要与别人融合的意识和习惯。对自己的同学尚且如此,对妹妹那些陌生的同学我更觉得礼貌点头已经足够,这当中绝没有刻意的成分,不料妹妹却不能理解。就像过于自我的我,忽略了她只身一人在遥远的北京求学会有怎样的压力,我只看到她信中伪装的坚强,还以为带着落寞的心情去她那里散心理所应当,却不料她也那么脆弱,那么在乎自己和家人在同学心中的形象。

于是,妹妹想让我做一支火炬,我却懵然不知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九曲十八弯的女孩心思。妹妹早已度过那段不自信的青涩时光,现在返璞归真,对家人比对任何同学朋友都好。我则把我的淡漠一分为二地做了改进,对于不相干的人变本加厉地不计较和不在乎,对于亲人和朋友则宁愿假设他们都比我心思更敏感更需要照顾,尽管实情往往并不如此。

对北京,一直不愿再触及。但工作之后,还是多次出差到那里。工作的时候多,游玩的时候少。城内去过一次不完整的胡同游,太多的建筑寓意和细节都记不住,只记得一个门当户对。郊外的记忆深刻一点,夏天在天漠公园坐卡丁车也挺好玩,但我还是不能忘记沙漠出现代表环境恶化的事实。延庆的古崖居在我看来很有特别的价值,凿在山崖上的狭小洞穴,究竟是古代某个民族费劲的居所,还是另有其他起源和用途?反正史料未曾记载而眼前活生生存在的景物,最能引人遐想。不过,我的遐想也仅止于遐想,而且稍纵即逝。真正能深入民间破解历史、自然、人文之谜的高人就不同了,比如尚昌平。

那一次,和同事一起去看她。很难想象,她对于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人一直那么热情,为了这次拜访还特地准备了一块和田玉饰送给我。更难以想象的是她沁入骨髓的淡泊,那天北京高烧40度,红色高温预警信号高挂。她的家里居然没有空调没有风扇,为了我的到来,她到邻居家借了一台小风扇,又买了西瓜。问她不热吗,她说不觉得,心静自然凉。或者,这就是境界。想起北京还有这么一个人,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也就不那么毛糙了。尽管大部分时间里,这个人的踪迹要在昆仑山下,胡杨林深处的大漠人家里,才能寻找得到。

转自:http://www.cncn.com/article/83800/17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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